车祥东一下一下的磕在水渍渍的青石上,咚咚作响,这声音就像一柄响锤,敲在每一个魔族的心上,咚咚的,震的每个人嘴唇,眼角,或是其他什么地方跟着这个频率一下一下的震动,内心的恐惧和希冀便意图从这震动之后可能出现的罅隙中流出,然而终究寻不到出路,便在身体中越聚越多。
积水碎玉一样随着车祥东每一次叩拜飞溅出去,渐渐的和着其中蓝色的血液,刺痛着每一个人的眼睛,映照出一幅幅神情各异,但却都少不了绝望这种配料的脸!
咚咚的叩头声,粗重的喘气声,强自压抑的哽咽,低声的啜泣混杂在一起,唯有一个声音始终无法被各种各样的声音淹没。
“郎爷爷,郎祖宗,救我们一救….”声音中带着绝望,带着倔强,带着坚持!
有人分开人群,走上前来,默默的想要将车祥东拉起来,却被车祥东突然前冲拽的一个栽歪!
车祥东一双大手按在青石地面上,偌大的身子猛的扑倒在郎谭的脚下,不顾一切的抱住了郎谭:“我们还有用,我们别的不行,拼命总还是可以的!就让我们随你去魔界封印,往后我们再不敢偷奸耍滑!让我们回家吧…..”
“让我们回家吧!让我们回家吧!让我们回家吧!“呼声一声高过一声,最后就变成了,”回家!回家!回家!家!家!家!“
“家!?“郎谭莫名其妙的看看脚下的车祥东,在看看群情激昂的魔族,终于半抬起的脚还是放了下去!
他环顾已经被糟蹋的不成样子的青丘山,看看白雪皑皑的远山和远山之间缭绕的云雾,心中突然涌起一阵悲凉!家,哪里又是家!
为什么似乎总有那么一个地方,一些人在不停的呼唤自己,然而不管身处哪里,又如何的用心去感受,却又始终觉得虚无缥缈,抓都抓不到似的!身后的很多人很熟悉,眼前的很多人却陌生的紧,每日征战的时候,又总会发现一些熟悉的面孔,死在了自己的手上!
这一切似乎也家有些联系,却又无论如何都联系不上。
“是!求你,带我们回家!“车祥东本已经抱定了必死的心,见郎谭最终放过了自己,不由得心中燃起了一丝希望!
说到底,自己,包括很多的魔族都憎恨妖族,恨他们无情,残暴,可细一想,这些家伙才是真的可怜!神灵大陆上的魔族还能躲开了神皇,可他们却完全没有办法对抗神皇的意志!看上去一个个生龙活虎似的,却跟行尸走肉没有什么区别!自己,还有很多的魔族都想着可以回家,至少还有一个叫魔界的地方被认为是家的所在!而郎谭和他背后的妖族,却是真正的没有家!
“好…..好…..好吧!我…..我….我也…..也…..也去看看!“郎谭似乎担心被拒绝,他觉得眼前这个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可怜家伙口中的家,说不定能让自己发现些什么!
郎谭的声音虽然断续,又小的厉害,然而却不啻于一道惊雷,人群中立时沸腾了起来,不管真心与否,不断有人高声送样郎谭,捎带脚的还要夸奖车祥东几句。
郎谭轻轻的皱了皱眉头,似乎很不适应这样的场面,轻轻的动了动自己的腿,示意车祥东放开自己,小声的说道:“事情就由你来安排,莫要出了乱子!“
车祥东刚刚狼狈的从地上站起身子,就听到了这么几句话!和风细雨似的,竟然让他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甚至连声谢谢都没来得及说出口!此时的郎谭和他记忆中那个杀人不眨眼的郎谭完全不同,比起那个时候的狠戾,此时的他更像是一个不善言辞,甚至有些害羞的孩子!
郎谭刚走,便有妖族过来和车祥东交接事务,除了将一些飞艇战舰交到他的手上,还厉声的询问他是不是需要人帮忙,声音之中满是不耐。
车祥东看看一旁齐齐的站在某个似乎约定好的点后面,翘首以盼的众多魔族,对着询问的妖族狠狠的摇了摇头。
待到那妖族一转身离开,立时人群中就爆发出一阵山呼海啸的欢呼声,一众魔族蜂拥过来,在车祥东的身边,里三层外三层的围成了一个圈子,全然不顾周围妖族的鄙夷的目光。他们心有灵犀的将车祥东举过了头顶,逐人的向外传递!所过之处,几乎每个人都想要亲手把车祥东举过自己的头顶,即使不能的,也要将手高高的举着,尽量让自己离着车祥东近一些。
车祥东的怀中紧紧抱着那些战艇法器,生怕掉落出去。豆大的泪珠从眼角滚落出来,仿佛有东西堵在他的胸口,让他不吐不快,呜呜的低吼,急促的呼吸,他努力的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
他从来没有受到过这样的对待,几百年都是丧家之犬一样惶惶不可终日,老鼠似的恨不得藏的严严实实!藏在人群中没那本事,怕被人看出了行迹,藏在深山野林之中又怕遭了同族的毒手,是以一直过得都是有一天没一天的日子,真的遭难的时候就求饶告命,一副低声下气的可怜样子也是赚回了不少的岁月,每一次都算是白捞的!
没有办法,实力不济而已!可今天,本来不抱任何希望的一件事情居然就侥幸成功,最后还受到往日这些瞧不起自己的人如此的对待,让他第一次尝到了尊严的滋味!
突然兵发魔界封印的命令,让青丘山的战事立时风向逆转!
原本青丘山外围合围而来的魔族突然急速的后撤,虽然他们并没有立时就对神皇兵出魔界封印的命令做出反应,只是回到原来的位置,保持警戒的状态,但已经让联军腹背受敌的局势被极大的缓解。
青丘山中,有条件撤离的魔族早就先一步离开,郎谭也已经带着大部分的魔化妖族离开,剩下的大部分魔族也开始在车祥东的安排下,不是十分混乱的开始登舰离开,青丘山各处一些要么性情乖戾,要么太过弱小的魔族还在负隅顽抗之外,剩下的到大部分是一些魔化的妖族!
这些人受到神皇血契的影响,本就暴戾狂虐,不听导引,后来郎谭受罚也就更加不服管教!如今神皇乍然离开,灵魂上的钳制弱了不少,正是他们好勇斗狠的时候!
于是一个个冲锋陷阵,死命不退,竟似拼命在为神皇命令的顺利执行做着最后的努力,一副誓死捍卫的架势,为困兽犹斗做着最好的背书!
虽为困兽,为联军造成的麻烦却是非同一般!
这些人多是妖族之中成名之辈,是以在郎谭手下的时候就有些不服他管束,都是些我行我素的狠角色!原本还有些摸不清底细,对郎谭还是阳奉阴违!可就在昨日看到郎谭被神皇羞辱,狗一样俯首帖耳之后,便一个个再也不把他放在眼里!
神皇一走,他们便立时放了羊一般,各自为战!
未魔化前,他们便大都是凶戾之辈,如今趁了机会,多少时日来,压抑在胸中无以宣泄的情绪被彻底的释放!
一边倒的战事更是激发了他们的凶性,一群化出了原形的凶兽在战阵之间狼奔豕突,横冲直撞,竟然就阻住了联军势如破竹的攻势!
一头眼中冒火的野猪将一个个的兵士当成了一棵棵树一样,两根巨大的獠牙随着硕大的一颗头颅左右摇摆,将一个个兵士横扫了出去,继而头颅猛然间向上抬起,两根獠牙不知道刺穿了多少个兵士,便将他们抛到了空中,张开血盆大口,便将落下来的兵士囫囵吞下!
一条蜈蚣在人群中飞快的蜿蜒爬行,任凭刀枪器械砸在他坚硬的外壳上,浑然不觉似的!毒雾从他的口中喷射出来,稍微慢了一些的人便立时被毒雾吞没,凄厉的叫声中,就化成了一滩毒水。
一头巨大的蚊子,一对翅膀掀起凛冽的寒风,将面前的人吹的东倒西歪!趁着这个机会,他便抓起早就看好的猎物,迅速的振翅飞起!一根胳膊粗细的口器,不论哪个地方,就猛然扎了进去,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汩汩之声后,被抓住的人便只剩下一张皮囊被抛落到地上!巨大的蚊子肚子微微隆起,又在眨眼之间平复了下去。他嗡嗡的四处飞着,寻觅着下一个猎物。
一头貉子,棕色的毛发中间杂着一些零星的灰色,随着他的奔跑,光华似在他的身上往复的流动,如同被人捧在手中心上的缎子一样!他动作迅捷,身材保持着原本的大小,在人群中穿梭,似在地面还行,碰到人的随后亦是一闪而过!然而不过眨眼的工夫,被他碰到的人无不痛苦异常,一个个倒在地上,脚踝上四个细小的牙印儿,血水突突的冒出来,便汇聚成一束,跟在貉子的背后,攀上他的身子。满身的毛发顿时隐隐带着一丝丝的红色或银色。
像这样化出了原形,在进攻的联军中肆虐,严重的阻碍了联军的进攻态势的魔化妖族不在少数,让人烦不胜烦,往往为了向前推进一步,要付出不知道多少条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