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烨身上无力,随意吃了点东西就上床榻歇息了。沉沉睡了半日,竟是恍惚做起梦来,梦中怀抱一物登高仰望,四周草木林里,苍翠茂盛。忽而狂风大作,吹走了她怀中之物。瞬而一阵惊醒,发现仍是卧于榻上,方是和缓了下来。
夜色已经有些暗了,绿翘点上了灯过来瞧瞧究竟。小太监也将药送来了。
棕褐色的药汁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愈发的阴森瘆人,兰烨端起药碗,不似的前些日子服下的炖品,今日的药汤凡是有一股子淡淡的香气。像是笑里藏刀似的恐怖。兰烨有些踟蹰了,轻轻按了按自己的小腹,“主子,您趁热喝吧,吃了药把淤血排出来您就好了。”绿翘看着愣愣端着药碗的兰烨,劝慰道,“等到皇上阅兵回来,就能见着健健康康的主子了。”
兰烨无力的笑笑,吹了吹热气儿。咕咚咕咚便喝下了半碗。肚子里头晃荡的厉害,遂又只饮下了一小口,仍是留了一些在碗里,搁在一旁。绿翘端了水上来替兰烨擦拭干净了,又是好言相劝了一番,方才服侍着她睡下了。自己则是上外屋看看可有什么需的打理的。
不过半个时辰不到,兰烨忽然觉得腹痛难忍,只当是药效发作,淤血要散的事儿。怕是绿翘已经歇下了,觉着不好惊动。便是自己忍着,咬住了被端,额上细细密密渗出不少汗珠子。
谁知愈发厉害了,简直是撕心裂肺。兰烨疼的在床上直打滚。绿翘听着声儿不对劲,推开门就跑了进来。
“主子!主子您怎么了!”见着兰烨的面色惨白,龇牙咧嘴的模样,绿翘吓坏了,上前抓住了兰烨的手腕,“主子,主子!”
“疼!疼!”兰烨没力气说上整话了,攥着绿翘的手连骨节都泛着清白。衣裳已是浸湿,床上榻上都是水珠子。“翘儿,快!宣太医!啊!疼!你……你去!”
绿翘噙着眼泪,“主子,您再熬一会儿!奴婢去去就来!”绿翘跑到外头,正想着找个人接班,这才想起来今儿外头服侍的人都调去武英殿了。低声骂了一句,往太医院跑去。
“外头怎么这么吵闹,吵得我脑瓜疼。吴尔库尼你出去瞧瞧是怎么了?”乌云珠听得声儿不对劲,睁开了眼睛。吴尔库尼进来请了个安,“像是有事,绿翘方才出去了。主子您先歇息吧,都这么晚了,咱明儿再去瞧也不迟的。”
乌云珠思来也有理,何况她果真是倦了,微微再听了会儿,就又睡下了。
“张太医啊?张太医今儿下午高病回府去了,说是明儿早晨才能回呢。今儿个留守孙太医和王太医也是急急出去应诊了还没回能呢。”太医院的小太监有些傲慢的说道。绿翘更是急了,眼泪压也压不住地往下掉,可巧得很,孙太医提着药包正是回来了。
绿翘等不及小太监拉她,冲到了孙太医的跟前,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孙大人,您快随我去救救我家主子吧!孙太医!求求您快随我去吧!”
“主子?主子!”绿翘一路上拉着孙太医狂奔,气喘吁吁地进了屋子,兰烨已是疼的面目也扭曲了,抓着床棂,嘴唇咬破了,被单上浸满了血渍。
孙太医见着这情形,心也被提到了喉间,放下了药箱,两步并作一步行至榻前,“兰主儿,你且再忍一忍,把手与我把把脉。”兰烨放开了一只手,整个人疼的缩成了一团。孙太医一把脉,眼睛瞬时瞪得老大,有些难以置信的望向痛的死去活来的兰烨。“兰主儿可吃了什么没有?”
兰烨张了张嘴,却是再没有力气说出话来。一旁哭的梨花带雨的绿翘抽搭着借口,“就是方才晚膳后头吃了张大人送来的药汤,谁知还没过半个时辰,就这般了……”绿翘哽咽了,忽而听得门外传来阵阵敲门声。开门一瞧,却是两个老麼麽。
“皇太后知道今儿这承乾宫里的人都给调的差不多了,就让我们两个老家伙过来帮着姑娘您服侍兰主儿。赶明儿人回来了,我们二人再离开。”两人的话音未落,那眼尖的一个已是瞅见了房中的景象,大呼一声“哎呦喂”,就跑进了房内。“这……这叫是……这叫是怎么回事儿啊?孙太医,您赶紧给治治啊,瞧个我这心都揪起来了。”
孙太医示意他们二人不要言语,顺手提起了不远处的案几上的药碗,“可是此药?”
绿翘泪痕满面,紧抿着嘴唇点了点头。孙太医放在鼻下嗅了嗅,为保险起见,又蘸了些汤药于最终一尝。“不好!”孙太医大呼一声,吓得满屋子的人都是面色凛然一变。“兰主儿,你如今感觉如何?”
“我……”兰烨的声音苍白无力,孙太医不得不凑至她跟前方才听得清楚些,“我只觉得……有东西……有东西在我肚子里……往……往下落……”
“哎呀!来不及了!来不及了啊!”孙太医也颇是哀痛的摇了摇头,“这个张太医!真是……真是糊涂啊!两位嬷嬷,你们帮着,只怕兰主儿……”孙太医似乎不忍心再说下去,回头吩咐绿翘,“你下去再烧壶开水,快!”
绿翘心头猛的笼罩上了一层浓浓的阴影,心像是悬在了悬崖之上,趔趄着跑了出去。
那烧水的时间像是过了一整年那样的漫长,绿翘的眼泪滴落在煤炉之上,“兹”的一声,便化为乌有。她不知所措的来回踱步,好容易水烧开了,倒了铜盆里头紧紧往回赶。
撞开门去,便是听得屏风后头老麼麽的一阵惊呼,“这……这叫怎么回事儿啊!真是作孽啊!作孽啊!好好的男胎,这都成形了,怎么就给打下来了啊!”
绿翘觉着头皮一阵发凉,那悬着的心一瞬从崖上跌落谷底。铜盆坠地,滚烫的水溅在身上,腿上竟是全无所觉。孙太医听得此言,愈发悲痛万分,立于屏障外头,一声叹息压过一声叹息。
“主子!”绿翘悲恸地哭桑了一声,跑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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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继续。。。。。话说,这次,是真的快要结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