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九
贱妹因为身上出了点儿汗,有些发痒,突然想洗澡,可水缸里不多水了,她只好临时去河边挑水。
这时天已很黑了。
在平时,村人们很少在这种时候去挑水、洗衣服,因为在白日日光好的时候就都把水挑满缸了,衣服洗干净了。
在十月天,月光还很好,照在大地上,除了屋檐下、大树下,到处都相当亮的。
可贱妹发觉自己的眼睛看东西却不如以前那么清楚了,不知是什么原因。
由于看不那么清楚路,而她又怕给石头踢脚,或脚绊树根,便时不时将头倾得低低的,看清了路才去往前走。
才走到村边,离河边还有一段路程,她忽然听见有两个女人在河边说话儿,好象是在说她的弟弟杜月和。
贱妹忙退到就近的牛栏边,倚墙站在暗处,屏住呼吸。
她现在对有关她弟弟的事儿都很在意。
演绎在人一生中那无边的亲情,总在人的心中有着比青草更茂密、旺盛的的生机啊。
现在她除了儿子,只有弟弟这一个最亲的亲人了。父母已经去世上十年了,即使他们还在世,她可能关注弟弟也比关注父母会多些。
正因为这样,贱妹便仔细地听,听见那两个女人一边洗衣服一边说:
“新莲和文青要上公社去告村里的那些男人哩!那个杜月和真是太不正经了,吃公家饭的人也敢欺侮人家新莲!”
说话的那两个女人的声音虽然不高,叫贱妹听得有些费劲。但她还是慢慢听出来她们是从外村嫁来本村没多久的钱姓家族的女人。
在说话时,她们的语气一时高一时低,明显地带着一点儿义愤。
贱妹没勇气再去挑水了,转回了家去,脑子里突然一片混乱:
唉,唉,月和怎么要从县里那么老远跑回来参加这个婚礼,惹上这种丢人现眼的丑事儿呢?以前他们家里有什么事儿要他回来,他都不大愿意回来的,可这个婚礼他却偏偏回来了!要是他给抓去坐牢,以后她的日子可怎么过呵?
走回巷子,同巷杜重生家有个少妇抱着个娃娃坐在她家门前。
农村女人顾忌是少的,此时她正奶着孩子,敞开半边怀,露出鼓凸凸的*****,那*****在照出屋外的灯光映照下显得颇为洁白。
对门的杜良锋走出来,看了她的*****一眼,然后又转了回去。
少妇抱着的那个娃娃的嘴已给**堵住了,可他可能吸不出奶水来,这时竟哇地一声哭起来了。
“哦,贱妹姑,你去挑水啊?”
少妇没去管她哭叫的孩子,却先问贱妹。
贱妹回答:
“我是想挑水。不过肚子突然有点儿痛,得先回去涂点儿药,水等明日再去挑了。”
说完她就走了过去。
这一个晚上贱妹老是忍受折磨,它一方面是来自于弟弟可能要给人告上法庭的忧虑,另一方面则是来自于她自己身上的发痒:这种痒因为她的心内不住焦虑而叫身子发热,并显得痒得更厉害。
贱妹由不得在身上挠来挠去,皱着眉头想:
怎么搞的?我都经常洗澡换衣服的,它也要叫你这么痒!
她这过分的挠痒给卢安远看见了,卢安远笑着对她说:
“妈,你痒干啥不烧水洗澡啊?洗了澡不就好了?”
“烧,烧,我就烧。”
贱妹忙应着说,可她却并没真的去烧。
卢安远有些纳闷,又问她:
“妈,你说烧水,怎么还不去烧啊?”
“哦,好,好,我烧,我马上就去烧。”
贱妹又说,可她却还是没有真的去烧的样儿。
卢安远更纳闷了,不安地盯着她:
“妈,你今晚是怎么了?身子不舒服吗?”
“没有。我没有身子不舒服。”
“那你……干啥不去烧水呢?”
“水缸里好象没有多少水了。”
“你没去挑啊?”
“去了,又回来了。”
“干啥没挑水回呢?”
“我想挑,可在河边听见有人说你舅舅的事儿,那些人说新莲和文青要告村里欺侮过新莲的男人,那里边就有你舅舅。”
“他们干啥告他啊?”
“你难道不知道吗?那日新莲和文青结婚,他们不是去闹了新娘么?”
“是啊,这是风俗,能告吗?”
“我不知道。不过那些人说新莲和文青要告,要到公社去告。”
“那可就糟糕了,村里的男人们一个个都跑不掉。”
“你那日也进了去吗?”
“我进是进了,但我没动新莲就一个人先出来了,不知新莲会不会连我也告?”
“很难说啊。你虽然自己一个人跑出来了,可哪会有人证明你当时已先出来了呢。”
“是啊,你说得没错。如果她连我也告,那我就冤了!”
“是啊,冤,冤!”
他们母子俩都担忧起来。
贱妹更加用劲地挠痒。
“妈,你还是快去烧水洗澡吧?不洗澡可不行啊!”
“没水哪烧得成呢。”
“我现在去挑,我现在去挑。”
“那你快去挑回来吧!”
“是,我马上去挑回来。”
卢安远说着,赶快挑了水桶就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