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恒看着她,满眸失望之色:“你以为,爹爹这个将军当到今天是为了什么?你在宫里,爹爹怎么可能不为你打算?若然你从来都听从我的话,爹爹就是你的后盾!你以为,这么久了,皇上为什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难道你真的傻到以为皇上什么都不知道?他是谁?他是少年天子!六岁登基,十五岁亲政,二十岁,便收复了先帝在世时屡次夺不下的疆土,他是历史第一人,也是我所见过的,最睿智最深不可测的人,你以为,他会傻到看不透日日睡在枕边的是什么人?他不是不动你,他是还有忌讳!忌讳爹爹这个两朝元老,北宇的顶梁柱!”
“吟儿,听爹爹的话,收手吧。只要你收手,你曾经做过的所有一切,爹爹都能为你清理干净,你可以高枕无忧的当你的皇后,一国之母,他日,你诞下子嗣,那他便是未来的皇帝,你还有什么不满足?”
温歌吟沉默了,她看着温恒,仿佛不相信他的话一般,半响,喃喃道:“爹爹说的都是真的?”
“爹爹何曾骗过你?”温恒见她神色有了松动,急忙起身,走到她面前,握住她的手道,“吟儿,爹和娘,都是爱你的,你是我的女儿,爹爹怎么可能把你往火坑里推?爹爹只希望你过得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就什么都不图了。”
温歌吟似乎终于被说动了,眸中湿润,隐隐要落泪的样子,温恒随即将她拥入怀中,用父亲的肩膀,承载着她的悲恸:“爹知道你不容易,后宫里的人,又有哪个是容易的?但是爹会帮你,只要你不去害人,爹爹可以帮你稳固皇后的位置,爹爹虽然老了,但还不至于到了告老还乡的地步,爹还可以帮你一把,最重要的是,我们一家人要和和睦睦的,对不对?”
温歌吟终于从他肩头起来,眼眶红红的,啜泣着,轻轻点了点头。
温恒的心头,顷刻就松开,他安抚的拍了拍温歌吟的肩膀,等她总算是平复了情绪,这才道:“别难过了,会伤身体。”
温歌吟点了点头,这才重新坐了下来,声音虽然沙哑,却已恢复了清明:“爹爹既然来了,就留下来用午膳吧?”
温恒却摇了摇头:“吟儿,你妹妹已经病得不行了,既然我们已经都把话说开了,那你妹妹的解药,你给我吧。”
温歌吟一怔,顷刻间,却整张脸都沉了下去:“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温恒一顿,看了看她的神色,随即道:“你妹妹被下蛊的事,难道不是你做的?吟儿,以前有什么仇怨,都过去了,现在,你妹妹已经过上了安稳的日子,你也如愿坐到了皇后的宝座,就莫要再记恨她了,将药拿出来,她永远也不可能成为你的威胁。”
“原来说到底,你今天是为了这个?”温歌吟的眸中,刚刚所有的温情,顷刻间就被冰冷取代,她冷眸看着温恒道,“爹爹还真是疼她,为了她,甚至不惜辨出一场好戏,真是感人了,却原来,一切都是为了那个贱人!”
她气急败坏的一挥手,顷刻便抚落了桌上的茶杯,杯子“叮咚”一声摔到地上,顷刻间四分五裂,碎片乱飞。
温恒惊了一下,看向她,随即,脸色也一点点沉了下去道:“说到底,你根本就不可能放过锦言!”
他死盯着她,“她是你的妹妹!你昔日差点害死她性命难道还不够吗?你妹妹历经千辛万苦,总算医治好了自己的容貌,找到了自己的幸福,你又何必在这个时候横插一脚,连她都要陷害?”
“幸福?我们住着一样的房子,喊着一样的爹娘,凭什么她能幸福,我就不能?”
温恒拧起眉头,看着温歌吟脸上流露出的怨毒的光芒,眸中的光彩一点点黯淡了下去。他看着温歌吟,什么都没回答,只是极尽苦楚地摇着头,什么话都没说的立在那里。
“路,是你自己选的,你怨不得任何人!当初,秦王给你你不要,你偏要入宫,现在入宫了,你妹妹过得好了,你又要嫉妒!吟儿,你已经完全迷了心智,彻彻底底遁入无边的黑渊,再难起身了……”他叹息着徐徐道,“若你还能听爹一句劝,现在还不晚。”
“不晚?当然不晚,你们一个个逍遥快活,我却要在这偌大的后院孤军奋战,爹?你杀了那么多人,你知道双手沾上鲜血半夜睡觉的滋味吗?哭,有很多哭声,很多手,她们掐我,掐得我没法呼吸,没法睡觉,整夜整夜,我总是睡不着,你知道这滋味吗?明明身体困倦到极致,可是眼睛就是闭不上,为什么?这就是战斗!”
“我不会给你解药的,有生之年,有她没我,有我没她,爹爹看着办吧。”
温恒的脸色阴沉到了极致。
他等了一下午,居然等来这样的结果!
“好好好!”他果然是气极,一下子说了三个好字,随即道,“那你就战斗吧,留在这皇宫里,一个人斗!从此以后,将军府不是你的家,你也不再有娘家,自生自灭吧!”
他终究是恨了心,往外走,可是,走了三步之后,他忍不住又停了下来,心里分明有声音喜欢身后的女儿能唤住自己,可是得来的,除了喝茶用杯盖擀泡沫的声音之外,一无所有。
她居然还心思悠闲到喝茶!
温恒差点一口老血吐了出来,遂再不过多停留,一路快速出了宫,直奔王府而去。
另所有人都意料不到的是,第二日,当朝大将军温恒竟亲自向皇上请求告老还乡,他眼下还六十未到,皇帝自然是不允,可他坚决指出自己身体不适,秦非墨随即便保留了他大将军的官职,准许他暂时告别朝堂,但是,只要他回来,这个位置,就一定是他的!
而温恒彻底闲下来之后,便四处打探苗疆的消息。
苗疆属于西部,极其偏远,又只是一个小部落,寻找起来,犹如大海捞针,除非,他们亲自去苗疆去找人。
可是,眼下这样的情况,谈何容易?
别说时间等不来,就算是时间能等,锦言的身体,受得住吗?
温恒这边,是彻底耽搁了下来,不过,秦非离这边,却来了好消息。
他们找到了一个苗疆人,庆幸的是,这人知道锦言所中的蛊毒,并且还有一些缓解蛊毒吞噬身体的法子,失落的是,这个人并不会解蛊。
但不论会不会解,只要能缓解锦言的病情,就都是好事。
那人告诉他们,在苗家,蛊是认主子的,一个蛊虫,只会有一个主人,一辈子都不会认别人。而在苗疆,家家户户都养蛊,即便是他这个只在苗疆生活过几年的人,竟然也知道一些。
锦言的蛊,唯一的接触方法,就是找到那个下蛊之人亲自解蛊,否则,别人再怎么使法子,都是徒劳。
为了让锦言的病情得以缓解,那人的法子是给锦言下另一种蛊,用这只蛊虫吞噬身体里的那只,而残留在身体里原本的那只蛊虫便会被吞噬,不过,蛊虫吞噬极慢,十天半个月也未必完成得了,所以,在吞噬的这段过程期间,锦言是安全的,并且,需要在这段时间里,找到那个下蛊的人,从身体里取出蛊虫,然后再由他来取出他下的一只蛊虫,锦言便能安全。
以蛊替蛊,以蛊嗜蛊。
锦言的病,竟果真就这么有了起色。
开始的时候,只面色逐渐好了起来,也能吃能喝了,秦非离瞧着高兴,命人熬制了各种各样进补的食物给她,不论是生血的,还是进补身体的,这样的帮助之下,半个月之后,锦言便与常人无异了。
这日清晨,她难得的起了个早,天气已经十分炎热了,可是鬼王府的这间地下室却舒适凉爽得很,她察觉到,房间角落里都摆放了盛载冰块的木桶,还有风车,这样一来,冷风在屋子里流动,自然就不会热。
她从里间出来,一眼便看到秦非离静坐在案前,正在处理一些什么,看上去认真极了。
从锦言的方向,可以瞧见他挺直的鼻梁,完美的侧脸,面貌英俊,身姿挺拔,似乎只是这么随意的立在那里,便成了整个屋内的亮点,赏心悦目。
锦言故意放慢了脚步,他似乎是真的太过认真,竟然也没发觉身后的异样,等锦言终于绕道他身后,一把从身后搂住他的脖子,秦非离似乎这才看到她,当即便将她抱至身前,颇为意外道:“身体好些了?”
锦言顺势坐在他的腿上,抱着他,闻言,低头在他唇上亲了一口道:“已经好多了,今早起来,什么症状都没有,躺了这么久,总算是能下床走动走动了。”
秦非离细细打量了她,虽然身子看起来是好了,可是,她却并没有因此胖起来,整个人依旧消瘦得厉害,眼睛下面依旧隐约可见那片乌青。
他知道,那是因为,她的身体里还有蛊虫,虽然蛊虫现在停止吞噬她的身体,但是,一来康复期没那么快,二来,蛊虫虽然停止了吞噬,却依旧存在于她的身体之中,所以,她的身体不会这么快好起来,除非,彻底除掉身体里的蛊。
秦非离的眸光有些黯淡,他拥着锦言,让她靠在自己的肩上,这才道:“那我带你出去走走?”
锦言一听说能出去,眸光顿时亮了起来:“可以吗?”
她自然知道,眼下,她是不方便出现在世人视线中的,毕竟,她是已去江南养病的人,她自己也是记挂着这个,所以,并没有对秦非离提出这样的要求来,因为怕他为难。
秦非离怜惜的看着她满眸的亮色,点了点头:“你等我片刻。”
他让锦言坐在自己的椅子上,他自己出去对人吩咐了几句,再进来,他已经一脸温和之色:“想去哪里?”
锦言想了想,现在的她,肯定是不方便去集市的,她也不想去集市,吵吵闹闹的,倒不如,去一个有山有水的地方,可以和秦非离一起,然后可以欣赏到天地美色,何乐不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