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像只是高兴,结婚,他半字也没提起过。姐姐嫁入豪门多年,察言观色,早已炉火纯青,见我不出声,她瞧我一眼,就长长地叹了口气:“我先不告诉爸妈,等他向你求婚了,你再跟他们提起吧。”
我低低地应了声。
他会向我求婚吗?我想起了之前他说的还有两个月才到期,两天后就是毕业典礼了,或许不是因为这个孩子,两天后,我们根本不会再有任何瓜葛。
第二天,我就出院了,言毓把我接回了言宅。
中午的时候,乐茹来言宅来看我。之前在医院的时候,她就没少往医院跑。她说看见我能有这个福气,她真的替我高兴。我听她这么说,心里却是更加难过,想起了她无可奈何流掉的孩子。
可是今天她来找我的时候,表情非常古怪,连平时她最爱吃的黑加仑葡萄也不吃了,话也不说。我想或许她是还在为那个无辜的孩子伤心,见她这样子,我看着有些害怕,但又不知道如何安慰她。
突然她防备地左右瞧了两眼,似乎在确定有无其他人在旁。我们在古香古色的凉亭帐子里,周边都没有人,她突然双膝跪在地上,整个人都趴在我腿上,继而竟嚎嚎大哭起来,我吓了一跳。
“冰璇,我从来没有求过你,今天我想求你,让言毓放过他的哥哥和爸爸吧!”
我从来没有见乐茹如此低姿态过,也没有见她如此失控过,而且我也不明白她说什么,言毓不是一直只有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方澜澜么?怎么跑个哥哥出来!他不是父母双亡么?
我惊讶万分:“什么哥哥?他爸爸还活着?”
“他有个同父异母的哥哥,他的爸爸也一直活着。他收购了他爸爸的公司,还要让他爸爸和哥哥坐牢。”说到这,乐茹已经哭得不能自抑。
我简直都听呆了。难道言毓这些天,日忙也忙,就是在忙收购自己爸爸的公司,还有如何将自己的爸爸和哥哥入罪?
我简直无法相信,但是我心底有个声音,这完全有可能是真的,言毓什么做不出来,我后背又开始冷汗层层,可我还是磕磕巴巴地说:“或许,或许是误会呢?”
我真的希望是误会,不为了言毓,也不为了我自己,只希望将为人父的言毓,他能为自己的孩子积点福。
我突然想起来什么:“乐茹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乐茹听到我这话,竟哭得更加伤心,几次喘不过气来,过了好一会,她才略为平复了些:“我那孩子的爸爸,就是言毓的哥哥,也就是浩林结婚那晚,方澜澜的男伴。”
我再次呆住,难怪乐茹她之前一直不肯跟我说,她和她的那个的事,难怪我每次见她的那个,都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原来他是言毓的哥哥。
我隐隐感觉言毓和他爸爸哥哥之间,似乎有着解不开的恩怨情仇。
只是再怎么样,他们都是他的亲爸爸和亲哥哥。
“你知道这其中的缘由吗?”
其实这话不问,我也大概猜到为什么了,可能是言毓恨他的父亲抛弃了他。
乐茹情绪渐渐稳定,但仍旧在低声哭泣:“其实他们之间的误会很深,在言毓还小是时候,他妈妈出轨了,后来言毓的爸爸发现了,就怀疑言毓不是他亲生的,去医院验DNA,结果鉴定是非直系亲属关系,他爸爸一气之下,就和他妈妈离婚,离婚没多久,言毓的妈妈就病逝了。可是言毓长大后,却跟他爸爸年轻的时候很相像,甚至跟同父异母的哥哥长得,都有几分相似。当年或许是那个环节出了错,才导致言毓的爸爸抛弃他们母子,就算他爸爸有愧于言毓,而言毓这样做,未免过于狠绝!”
说着,乐茹的眼泪又越落越急。
言毓一向狠辣无情,听到我和孩子都在绑匪手里的时候,他都能决绝地立刻挂了绑匪的电话,对他的亲生孩子尚且如此,抛弃过他的亲爸爸和半亲的哥哥,就更不用说了。
越想我就越觉得心寒,自从知道自己怀孕以后,总觉得心就变得更加软,更加脆弱。
我答应乐茹去劝言毓,只是我知道言毓根本不会听我的,我只是希望暂时让乐茹安心,也让自己的良心好受些,不至于受袖手旁观的骂名罢了。
我现在开始变得有些嗜睡,傍晚时分,竟累得睡下了。
我一直睡得不安稳,我梦见孩子出生,但是有人抢走了我的孩子,孩子还没有戒奶,哭得凄惨,我又被绑架了,周围漆黑阴森,我一直喊,一直喊,都没有人来救我。突然我看见了我的孩子,是言毓抱着他,言毓隐在黑暗中,笑得鬼魅,声音凉凉的,你毕业了,你毕业了……
我拼命地哭喊,一直哭,一直哭,直到哭醒。我伸手一摸,满脸都是冰凉的泪水。醒来我还犹在梦靥里一般,整个人浑浑噩噩的,像被掏空了一般,我挣扎着爬了起身,扶着墙,蹒跚地走出房间。费了好大的力气,我才走到了一楼,秋姐见了我,狠狠地吓了一跳,连忙放下了手里的本子,小跑过来扶着我,满脸心疼与怜惜:“易丫头,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别哭,别哭,对宝宝不好的。”
我止不住眼泪,我难受,难受得快要透不过气来:“言毓回来没有?”
“易丫头别哭了,言少爷在书房里。”秋姐见我哭得凄凉,不禁也跟着红了眼,她抬起手,用袖口染去我脸上的泪水,一直不停地轻声安慰我。
我们花了好长时间才来到书房门口,秋姐敲了敲门,却一直没听到回应,我忍不住伸手拧开房门,秋姐意欲阻拦,最终手停在了半空中,轻轻叹了声。
秋姐并没有随我进入书房,没有言毓的允许,任何人都是不可以进入书房。我早已不顾忌这些,只觉得难过极了,疲惫极了,像历尽了一生那样的疲惫,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噬咬着我的心,烧灼着我的五脏六腑,我如此难过,可是我知道就算见到了言毓,我只会更加难过。
书房里很安静,我没有看见言毓的身影,书房的左侧,有扇小门,我扶着书架,脚步虚浮地走过去,我推开了小门,里面灯光昏暗,言毓似乎被惊到了,猛地回过头,我并没有看他,只觉得眼前一黑,我摇摇欲坠地扶着墙壁,这墙上挂着的,贴着的,还有那些没有干的,晾在空中的黑白照片,纷纷扰扰,全都是我,一些我是在花园里的凤凰树下,一些我是在草坪上的,一些我是在床上睡着的时候的,有裹着床单的,有全身赤果蜷缩成婴儿那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