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上
我说过,我特别讨厌雪。
像是永远都穿着厚重的衣服站在冰冷的寒风里,灰白色的气息,淡寡的天空,连鸽子都不会飞,只会躲在厚重的雪压着的屋檐下面,把脖子缩进翅膀里。
城市里校园中走着穿着棉服或羽绒服的学生亦或是即便是冬天也裹着高级皮草踩着恨天高的高跟鞋,走路时发出“哒哒哒”清响的成年老师。
手机又亮了起来,于泽。
这小子还真是阴魂不散。
我小心翼翼的退出房间接电话,“票子给七七了么?”尽管我多次让他叫她阿七,他还是会固执的叫阿七七七,“给了,但是过程..很复杂。”“怎么了?”我重重的叹了口气,觉得实在是没法在电话里说清楚,于是回了句“门口快客见吧。”
裹着厚厚的塑料大衣的环卫工人,用他们冻得通红的手,扫着大街上腐烂的落叶。我双手握着一杯半温的奶茶,用了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讲完了全过程,包括宁静,陆雨,我怎么认识的他们,当然我并没有说我哥哥夏梓杨的事情,这其中,还夹杂着我夸张的演绎声情并茂的演说还有悲观的结局。于泽显得比我冷静,他只是一直皱着眉头,在我提到杨迪就是阿七的爸爸的时候稍微地惊讶了一番,然后转而沉默了。
他手中握着一杯温热的咖啡,穿过冰花蔓布的玻璃窗,像看着一个悲观初一这涉及的橱窗。
他似乎是在想事情,这样的沉默过了不知多久,忽地,他站起身,眉头舒展开来,对我说“七七如果起来,头会不会很疼?”
我被问懵了,一时间语塞。
“我去药店给她买点药送上去吧。”他笑了。
太阳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彻底消失了,留了一抹凄凉的红色挣扎在天际线上。
我想了想,然后对他说:“女生宿舍男生是进不去的啊,还是我带回去吧。”
“我有办法。”说着他拿起外套,利索地穿上,“你去问问内个陆雨,他到底怎么想的!”我毫不费力地听出了他语气中的愤怒,奇怪的是他脸上还是带着暖暖的微笑。
我点点头,我没话反驳,或者说我根本没有理由在这个节骨眼上拒绝他。
我同陆雨一起走出了快客,他过道走进了对面的药店,而我,转身进了拐角,推开了”宁静,别来无恙“的大门。
(9)下
雪不知不觉慢慢小了下来,酒吧还是像之前那样的热闹,拥挤的人流中,我还是一眼就看到了宁静和陆雨,他们俩像是在争吵着什么,我朝前走去,看到他们两个人的身影渐渐地在我的视线中变大。
我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我终于明白什么叫秘密你想知道时怎么寻都寻不到,不经意间它就会流到你的耳朵里。而有些秘密,它就像伤口感染后化脓下来的疼痛,最后化作一根根黑色的钢针扎在我的肺叶上,每一次呼吸都让我觉得刺痛。
“臭小子,你为什么糟蹋内两个姑娘,你看看输的内个走的时候有多伤心!你到底答应叫古筝的内个女孩什么了?”宁静显然有些恼火,像是数落着一个孩子一样。
“没什么,就是她赢了我就答应做她男朋友。”陆雨笑着,看起来那么无知幼稚。
“你脑袋缺根弦么!难道说现在你跟谁在一起谁做你女朋友都无所谓了么?是么!难道说你生命里没了米铎就活不了了么!难道说你现在还想着她么!别傻了我的傻弟弟,米铎她早就不爱你了,就因为如此,难道你要让所有深爱你的人都要受到伤害么?”
米铎?米铎又是谁!
陆雨有些恼羞成怒,指着宁静的鼻子撂下一句话“那你呢?你不还是热脸贴着冷屁股巴巴地帮夏梓杨还债?”
宁静有些震惊,淡妆地脸上瞬间变了神色,陆雨像是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姐,每个人都有自己放不下的人。”他拿出一根烟,点上,用力地吸了一口,“你要帮他还债我可以不管,可是我的事情也请你不要管。我伤害别人是我自己的事情。”半晌,宁静才艰难地回答道“好。”
我看不到宁静脸上是否有不堪回忆地泪水,我只知道我的手心已经浸出了满满的汗珠,像是一种莫名的情绪从我的胃里呕出,顺着食道,最后卡在我喉咙的地方,让我不得不苦涩地干呕,最后变成了冰冷刺骨的恐惧,像冰碴一样塞满了我的心脏。
我捂住自己的嘴巴尽量不让自己出生,尽管我知道巨大的音乐声早就把小小的我淹没在人潮里。我一步一步走出酒吧,努力让自己不要被潮水般的秘密溺死,终于,在出了酒吧的那一刻,我瘫坐在门口的角落,大口大口地呼吸,深呼吸。
夏梓杨,你说我跟你什么仇什么怨你竟然是我哥哥。
如今我竟然要奋力地想才能回忆起你的样子的哥哥,你怎么会欠钱,又怎么会让你曾经的爱人为你还债?
在我的印象中,夏梓杨虽然任性叛逆,但是对自己爱的人还是很好的,比如他会宠着我,会在我很小的哭的时候摸着我的头给我买棒棒糖,会帮我赶走欺负我的同学,会在我犯错的时候帮我挡住怒气冲冲的夏禾甚至帮我挨罚。
这样的他,怎么可能这么做呢?
我喘着粗气,渐渐平静了下来,酒吧的大门此时却被打开,是陆雨,他走了出来。
他转头,看到了如此无助的我。
他或许有些惊讶于平时那么尖酸刻薄爱管闲事的我怎么会一个人躲在这里,但是我看出了他眼神里的不相信或者是蔑视,“夏梧桐?”他问道。
我缓缓站起身,“是我,怎么?”
“没什么,阮七七还好吧。”他吐出最后一圈烟雾,然后把烟头扔到地上。
“托你的福,现在在宿舍静养呢。”我轻笑一声,用鞋底碾了碾地上还没熄火的烟头,“你这样容易引起火灾。”我又说。
他轻轻一乐,问我“在这蹲着干嘛,下蛋呢?”
“靠嘞个靠!”我抬腿要踢他,却被他躲过,“会不会说话!我也是女孩子好么!”“哦,有时身份证上的性别其实也不能说明一切。”“是啊,说不定米铎就是个变性变态女,枉你这么多年才知道自己口味原来这么重。”
陆雨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嘴角有些抽搐,我知道他一定惊异惊讶甚至惊呆我为什么知道米铎的事情,不过陆雨就是陆雨,马上便换上内个恶魔的笑容把手伸进口袋边离开边说“夏梧桐,有时候知道太多未见得是好事。”
他的背影渐渐消失,我不怕他,相反,我觉得我斗嘴斗赢了反倒心情好了起来,管他什么夏梓杨!反正他已经消失了,能奈我何?
陆雨的脚印在雪地里留下一排深深的痕迹,雪完全已经停了,路灯也亮了起来,又是一个夜晚,我以为事情都会安歇下来了,我以为。
知道阿七给我打了个电话。
电话那头阿七带着沉重的哭腔,几乎在哀求我,“夏夏..你快来..快来..”“怎么了阿七,发生什么事了?”“我刚醒来就接到医院的电话,我爸..杨迪,他突然晕倒了,现在在省医院,夏夏你快来..我怕..我怕”“10分钟到。”我在电话这头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