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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9章 询梦

嘉敏的喜服都烧了,也不知道萧南从哪里捣腾出一套来,早早就让素娘备下,不然今儿见彭城长公主,可有得尴尬。

这时候略带几分怯意到门口,萧南回头一看,是已经重新上过妆,眉弯如月,浅蓝曲裾,鬓发上通体艳红的珊瑚簪子,垂下来金珠闪闪,衬着耳上同色耳坠,几分不安在眉睫,又努力压住的少女。

不由失笑。

退出来与她并肩:“来了?”

嘉敏“嗯”了一声,昨晚没有跑掉,按流程是该来与彭城长公主行跪拜礼,改口叫“母亲”,她都认了。担心的却是不知道萧南打算如何处置昭诩。元明修压在那里,恐怕想要庇护也多有为难。

萧南牵她进屋,给彭城长公主行礼——这是她演练过的,虽然隔了十余年,但是有萧南带着,便有些魂不守舍,好歹也没有出错。

彭城长公主也知道她定然是有话要与萧南说,倒不为难她——说到底自家晚辈,虽然元景浩是远支,素日里宗室玩笑,也有笑话他“乡下人”,然而如今他们夫妻都不在城里,留下这一双儿女,多少有些可怜。

草草走完过场,留饭,推说累了先回了卧房。

她这一走,嘉敏越发头皮发麻:萧南昨晚是看在她累坏了的份上放她一马,不代表今儿还会继续放过她。

两个人面对面坐着,案上林林总总的食物,嘉敏看一眼就知道,都是萧南素日偏爱的。萧南唤了婢子过来,又添几样。嘉敏听他报的菜名,却是她常吃的。不是不感动。这个人哪,哪怕是做戏,也都能做到十分。

进了几样食物,心里方才稳下来,只是心里挂了个秤砣,吃进嘴里什么滋味却是难说了。

嘉敏打了半天腹稿,开口说道:“安将军的事……想必殿下已经解决了吧。”

“江淮军在外头围着呢。”萧南说。

嘉敏:……

然而看萧南这个姿态,也知道是不要紧的。于是说道:“想来殿下胸有成竹。”

萧南又笑了一下。

嘉敏抓到这个笑容,心里就是一响,也对,她一向是骗不过他,就不必做此无谓的挣扎了。绕再大的弯子,到头来还不是要见真章。索性省了客套,直接问道:“我哥哥他……一直都在城里么?”

“之前圣人声称他已经……”萧南横掌在颈上一比,“还让谢家二郎去认了。说也奇怪,你家二娘子不就在宫里么,却为什么舍近求远。我打听来,是当时昭阳殿里内卫与羽林卫混战,令兄不知所踪。”

嘉敏拨了拨盘子里的食物,是越发难以下咽了。要不是她闹出成亲这回事,哥哥多半不会露面;即便露面,想当时也该是混在嘉宾当中,如果不是她想装死逃走,他怎么着也不至于如此冒失出头。

萧南恼恨她不信他,然而真见了她这个样子,倒不忍心再过多责备,正要宽慰几句,却听嘉敏期期艾艾问:“那如今、如今殿下打算怎么处置我哥哥?”

萧南:……

有这闲功夫多担心担心自个儿不行?

萧南哼了一声:“王妃没有听说过食不言寝不语?”

嘉敏:……

“昨晚在青庐里,”嘉敏道,“难不成我是在自言自语?”

萧南:……

“这样吧,”萧南忽道,“我有几句话想问三娘,三娘如实回答我,我就如实回答三娘。”

来了。嘉敏就知道腊月的账,来得不会太慢。她猜他多半是想问她诈死逃走的事。没有成功的计划多少让人难为情。

但是——

嘉敏慢吞吞地道:“我只有一个问题,殿下要问几句话?”

萧南:……

萧南道:“三娘是觉得不公平么?”

“不敢。”嘉敏悻悻道,“殿下问吧,但是我所知,言无不尽。”

萧南喝了一小口酒。他喝酒素不上头,喝多少眼睛都亮晶晶的。就只有水光荡漾。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在借酒壮胆。酒在胃肠里,烧得色如胭脂。许多垒在嘴边的话,挑了最简单的开头。

“正光五年,永宁寺塔落成的时候,我与三娘在永宁寺里有过一面之缘,三娘还记得吗?”

嘉敏:……

怎么能不记得,她不就是在那里被他勒索答应了三件事么?登时就警觉起来,他不会是要她答应把昭诩送进宫里去吧?

“三件事,我已经完成了两件,”嘉敏道,“只欠最后一件,殿下慎用。”

萧南摇头笑道:“三娘想多了。那次我问三娘,在三娘的梦里,我们是不是喝过酒,三娘说喝过,那如今我想问——喝的可是昨晚那种酒?”

嘉敏:……

嘉敏觉得整个人都僵硬了,硬得像是全身由一块一块的石头拼装起来,一动,就咔擦咔擦地响,在骨节之间;而血液结成冰,血管里全是冰渣子。

“如果三娘不说话,我是不是可以认为是……默认?”萧南并没有等太久,他也看出嘉敏在崩溃中。

像是每次提到那个梦,她都会这样。

话音落,就看见嘉敏深吸了口气,竟点了点头。

果然是这样。

萧南问:“那次青庐也起了火么?”

“……没有。”嘉敏干巴巴地回答。

“那次洛阳城破了吗?”

“……没有。”

“那次令尊也不在洛阳么?”

嘉敏犹豫了一下:“……不,他在的。”

“所以,”萧南道,“三娘,你还在怕什么呢?我还是娶了你……无论真假;我没有与令表姐贺兰娘子有染;如果我南下,我定然会带三娘你走;三娘,已经不一样了——你到底还在怕什么?”

这恐怕是他们之间第一次开诚布公地谈起这个问题,嘉敏想,她是以梦为饰,显然他已经知道了不是。不是梦,是已经发生过的事实。但是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从何说起。是,已经不一样了。

但是结局还是会一样的。

她干干地说:“在梦里,殿下与袖表姐有染,也不是在这时候。”

萧南:……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萧南叹息道,三娘显然在避重就轻,“想必在三娘的梦里,令表姐如今也没有下落不明。”

“那是梦里。”嘉敏说。

萧南:……

“那么在三娘的梦里,那之后,我南下之后,到三娘徒步三千里来见我,这当中,还发生过什么?”

发生得可多了,嘉敏没有压住,唇角泛起一丝冷笑。太多了。

“殿下是个聪明人,”嘉敏慢吞吞地说,“就该知道,如果我父兄不在了,没有人会顾及我的死活,又值天下大乱,末世的公主,被抛弃的王妃,会遭遇些什么……殿下又何必要我一一说来呢?”

萧南第一次真切触摸到那话里的悲凉。

如果说之前,嘉敏每次提及都只含混带过的话,那这几句话里,无疑直面勾勒出了当时的处境。

他已经看到了乱世的源头。他甚至可以猜到,六镇之乱的下一步,是军阀混战,乱兵进京。天街踏尽公卿骨,倾覆之下,岂有完卵?三娘并非横刀立马的巾帼。金枝玉叶,无父无兄,无人庇护。

新晋的权贵,怎么会轻易放过?

“三娘是……改嫁了吗?”萧南简直不知道自己如何问出这句话。就如同他不知道他怎么会抛下她一个人在洛阳城。

他眼前遮了无数的迷雾,在他与她之间。

他自问并非狼心狗肺之人,然而如何能对一个女人做出这样的事。

“殿下想多了,”嘉敏冷冷道,“娶妻当娶五姓女。”

萧南心里再沉了一分。如果是改嫁,倒又还好,若是为人姬妾,乃至于……以他的出身,哪里还能往下想。

一时连喉头都梗住。问到这里,他反而希望那当真只是个梦了——这样的噩梦,怎么可能真实发生过?她是他的妻子,一个连妻子都不能庇护的人,岂能得天下?便得天下,又如何服天下?

嘉敏也喝了一口酒。她闷的是她原本已经忘了,至少忘了个七七八八,他偏又勾起她来想。

“所以三娘其实……所以三娘恨我?”萧南在这个瞬间恍然,想起三娘多少次不敢看他。

“只是个梦,”嘉敏口气反而淡了,“殿下也不必多想。梦里殿下固然有不是之处,也是我咎由自取,求仁得仁。”

萧南只觉得眼前一阵一阵发黑,竟需要双手撑住几案。或者他原本是不该问。她一直不说,恐怕就是这个缘故。他是极其心细之人,这时候回想起自遇见嘉敏以来种种,在文渊阁里,在画舫上,在中州——

“那从前……那三娘梦里,也曾经与我到过中州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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