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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莱彦3

这场战斗从一开始就注定了它的惨烈。眨眼之间,莱措勒的士兵已经死了一大半,而受伤坠落的天马也不计其数。我们不能让莱丹继续躲在柱子后面了,必须想尽办法把她送到殿里面,关上殿门。可明泰殿下依然不时有乱箭飞上来,太危险了!

这时,一群人大喊着冲进了皇宫,所有正在战斗的士兵都被这群突如其来的士兵给弄懵了,停止了攻击。

是莱赤八的人,他们终于来了!我顿时松了一口气。

可是怎么只有这么少人?我大概数了数,他只带来了大约五百人。

莱赤八命令士兵们在莱措勒的军队外站成一圈,而天马骑兵们也在天上虎视眈眈地盯着地面的一举一动。

莱措勒的人只剩下不到一千个,他们再抵抗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投降吧,现在投降还不晚。”莱赤八说。

莱措勒的士兵们看到这情况,彼此你看我,我看你,都选了放弃抵抗,明泰殿广场上只剩下一片血腥的寂静。

莱措勒也不情愿地举起了手。莱彦已经死了,他除了投降没有别的选择了。

或许莱彦到死都不知道,这场政变大王早就知道了。那个“刺杀“莱丹的人事实上是大王的一个亲信莱图-章择氏。大王派他做双面间谍,用尽一切手段得到莱彦、皇后和莱齐突国舅的信任。莱彦一直认为这个人是他们安插在大王面前的最重要眼线,谁知事实上他是对大王忠心耿耿的。

莱彦、皇后和莱齐突国舅早就密谋在今天让莱措勒和莱本则率兵到皇宫逼宫。他们原本的计划是等仪式完毕之后让莱图刺杀莱丹,逼大王立莱彦为王。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得很好,莱措勒也表示会全力支持他们,没想到问题竟然处在了刺杀者莱图身上。

莱图把莱彦的刺杀计划偷偷告诉了大王,大王很吃惊。他叫来莱丹,与莱图一起合谋演了这一出欲擒故纵的戏。

而在皇后、莱彦和朝臣面前,大王依然装作没事的样子,静观其变。他之前跟莱羽将军一起听完树根士兵的调查之后,就猜测莱彦叛变这件事躲是躲不了的,既然早晚会来那就把这场风雨干脆利落地处理掉。他更希望在他在位的时候把棘手的问题都提前解决,而不是在他死后让莱丹这个年轻的国君独自面对前朝留下的挑战。

莱羽将军于是和我、莱赤八、莱仁商议好了应对逼宫的策略。莱羽提前密令莱仁将军带着天马骑兵等候在冷松山北部密林里待命,又命莱赤八率领一千个皇家卫戍部队步兵在南部密林待命。一旦莱彦出手,皇宫守卫部队的士兵在皇宫东角楼向天上释放火球箭,莱仁和莱赤八就要以此为信号,以最快速度到皇宫保驾。

会见朝臣之前,莱丹秘密地在朝服里面加了一层薄铁皮衣,而且为了让“刺杀”这出戏演得逼真一些,她还在后心部垫了一个装着牛血的肠衣包。刚才,莱图就是把匕首刺在了肠衣包上,包里鲜血流出,再加上莱丹装得像,才使得人们都以为莱丹已死。

莱图按照萨提贡们的设计,将莱丹“杀死”,使萨提贡派以为阴谋得逞,随即漏出了尾巴。当莱彦指着莱丹的尸体逼大王立他为王的时候,大王的心一定伤心得要碎了吧。一定是这样的,只是我再也没机会亲自问大王了。

我原本以为天马骑兵出现之后,萨提贡派会服软投降。可我根本没想到,皇后、莱彦和莱措勒竟然会使出更狠的一招,向明泰殿射箭,结果却将自己送上了黄泉路。他们一定早就想好了,这一次政变一旦输了,全部参与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所以才舍得用这么狠的招。反正半个身子已经进了鬼门关,不如搏一搏,说不定能赢。

战斗结束之后,我和莱赤八一起指挥他的五百名步兵收拾明泰殿广场上的尸体,莱仁则率领伤亡惨重的天马骑兵们回到皇家卫戍部队休息疗伤。莱羽匆匆忙忙地离开,整顿京畿道的军队,以防萨提贡家族支持者在外省叛乱;然后他还要向全国发布莱彦已死的消息,以打消那些莱彦派造反的念头,安定民心。

明泰殿广场上,莱本则至死都保持着的挺拔身姿,就连脖子都没有歪。这是一个武者战死时最有尊严的姿势,莱本则直到生命最后一刻都没辜负他所受到的教育,保持着他的尊严。

我不禁泪如雨下。他和我一起参加大司马比武时的样子就在我眼前,那曾经是多么高大勇武的少年啊!可现在却死得这样惨。我来到他的尸体前,蹲下,和他面对着面。他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前方,已经没有了呼吸。他的右手自然垂下,左手握剑,支撑在地上,笔直地跪着,让人根本不相信他已经死去了。他的盾牌横在一边,上面插满了箭。我看着他已经空洞了的眼睛,耳畔仿佛响起了他曾经对我说过的话:“如果最后活下来的人是你,希望你能够记得,我只是一个曾经活泼泼地活过的,一个叫‘莱本则’的男孩子..”他说那话的时候,我哪里会想到事情真的会变得像他说的一样残酷?又哪里能想到他最后会跟着莱措勒一起逼宫?

这个傻瓜,在战斗开始之前,明明知道我是在劝他投降,可是他却没有那么做。到底是为什么让他这么坚定,甚至不惧于丢掉性命?

直到他死去,我都没有机会问他。

收尸的士兵们有人在议论莱本则,说他落得这样一个下场就是因为他自己野心勃勃。可我知道,他不是的。

我轻轻地想要用手掌合上他的眼睛,却怎么也合不上。他就是不肯闭上那双曾经看过这五颜六色世界的眼睛。

还有莱彦,他中了六箭躺在地上,眼睛睁得大大的,望向天空,已经没有了呼吸。他是和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孩子,我依然清楚地记得他小时候调皮地把书法先生写字用的墨块藏起来,让先生找了好久;我还记得他小时候最爱吃的东西是加糖的粟米羹。他总是和我保持距离,向我展示着他的高贵血统和傲气,我无法喜欢这样的态度,可一想到他和我共同经历了小时候的时光,占据了我回忆中的一部分,便不忍心见到他死去的样子。

回想起刚刚发生的那一切,我的心突然感到痛极了。为了保护大王,我用匕首刺了他的腿后部和胳膊,现在我感到自己身体的这两个部位也剧烈地疼着。我从来没想过我会伤害莱彦,我对他的“不喜欢”不至于到想让他死的程度。可是今天,我却参与了杀死莱彦的过程。莱彦死了,莱丹可以顺利登上王位了,可我却一点兴奋的感觉都没有。相反,我觉得自己很卑鄙,杀了一个和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孩子。其实莱彦不坏,他只是站在他要守护的一方而且拼尽了自己的全力去守护。

我难道就不是吗?我不也是在守护着我要守护的一方吗?我们的路从来都不是自己选择的,我们要守护的一方也是早已注定的。在这场战斗中,没有胜者也没有败者,只有侥幸活下来的人和不幸死去的人。

莱晟大王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他脖子上深深的一箭直接贯穿了整个颈部。直到战斗结束时,他的伤口还在向外冒着血。莱丹跪在莱晟大王尸体旁,说不出话来,声音已经哭得嘶哑了。大王伤口涌出来的血浸透了莱丹的朝服和帽子,就连她的脸上也沾满了父亲的鲜血。她扑在大王的尸体上,放声大哭,她根本想不到这次事件会让她的父亲毙命。我从来没见过她这样,她悲怆的哭声让所有在场的人都感到浑身发冷。

但是莱丹并没有任由自己悲伤下去。她努力平静下来,擦干了脸上的泪水,转过身来对慢慢聚拢在明泰殿下惊魂未定的朝臣说:“莱彦和前国舅莱齐突企图逼宫,杀死父王,罪无可恕。现在他们被射死也是罪有应得!不过,整个事情还没有调查清楚,朕要全体大臣都到文泰殿等待。没有朕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走出文泰殿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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