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沈霍寅深亮无垠的似有灯火的光泽，“也没有什么事。”帮她把书装进包包里，“今天下午一起出去玩？”
子夜转头，“是和杳杳他们吗？”
沈霍寅一笑，“今天后海广场有烟花，大概先一起去吃饭，至于之后……”淡笑的放缓音调，“我不介意各自活动。”
那大抵是记忆中最快乐的一次元旦。
他们赶到后海广场的时候已是晚上七点，朗月星辰，墨黑的天幕亦被灯光照亮，铺满大理石的广场人头攒动，行人拥挤，七彩的霓虹灯无不彰显节日的喜庆，明灭而过的光影映衬着欢悦的笑脸。
郑杳挽着子夜的手蹦蹦哒哒的走在前面，她们的头上夹着牛角灯，红灿灿的灯星如跳跃的火焰，跟在她们身后的沈霍寅和邹东阳手里拿着仙女棒和氢气球，表情巨滑稽。
广场的中心搭了一个简易的舞台，几个名不见经传的歌手在上面咿呀弹唱。
子夜她们站在台下，沈霍寅视线余光留意着周围的行人，看似不经意的动作却在其他人挤到子夜之前将她护住。
郑杳推了推周东阳，笑眯眯的指给他看，小声附耳说：“要不咱别打扰他们了，陪我去吃香草冰淇凌吧。”
邹东阳一双桃花运微挑，脸上投下若隐若现的笑意，点了点她的额头，“我看后面的要求才是重点吧。大冷天的别吃冷饮了，咱们去游乐场转转吧。”
郑杳调皮的吐着舌头，拉着他的衣袖，“那快走吧。”
邹东阳无奈点头，和沈霍寅他们说了一声，沈霍寅毫不客气把手上杂七杂八玩具，零食塞给他，语气理所当然，“这是你女朋友的。”
邹东阳暗暗咬牙，转手就送给了路上随便遇到的小姑娘，气得郑杳一路追着他打。
没了手上的东西，沈霍寅索性揽住子夜的肩，子夜侧头，冲他淡柔的微笑。
“怎么看的这么专心？”他加紧了握在她肩上的力道，漫不经心的扫了一眼台上跳着街舞的几个男孩。
子夜清丽的容颜舒浅绽放，眸中灵动狡黠，揶揄说：“你吃醋啦？”
见她如花笑靥，沈霍寅俯身将她锁在自己的眼里，低低的，意味不明的说：“恩，我吃醋了。”
本是随口打趣，转眼一抹羞意又浮上耳垂，子夜只得底气不足的控诉说：“你霸道。”
沈霍寅轻笑，也不否认，看了一眼钟楼上的表，将她环在自己的臂弯里，“走吧，我们去那边看看，一会就该放焰火了。”
他们走到江岸的堤坝上，站在栏杆前，冷风扑面，一望无际的透明冰层在灯火照耀下掠过一缕白光，一簇巨大的烟花高悬升起，在云端骤然绽放成耀目的花火，伴着周围的惊叹声，更多的烟花耸入高云，“啪啪”的爆炸声此起彼伏，天空恍若变成一场花的海洋，大片大片暖色的辉芒纷沓涌至，碎金的光芒映照着天空，犹如白昼。
子夜微微仰着头，一回颦笑，皎皎如月华，堪比天空夺目的烟火绚丽。
此时，沉重的钟声由远及近传至耳边，子夜颦眉微敛，闭上双眼，双手合什，虔诚的祈祷。
沈霍寅一直在看她，目光专注流连那桃花灼灼的清颜，当钟声敲至第十二下，他轻轻吻了她。
清光悠悠，子夜缓缓睁开眼睛，沈霍寅深邃的眸子似将她深深的吸住，清俊脸上浮起暖暖的笑，勾起矢志不渝的情深，他轻声说：“亲爱的，新年快乐。”
他们都在享受这难得的安然，子夜俯在沈霍寅的胸膛上，黑色的风衣紧紧裹着彼此，听着他缓慢有力的心跳，莫名觉得心安。微凉的手指不小心碰到他温热的肌肤，沈霍寅一僵，抓住她不安分的手，哑声说：“别乱动。”
子夜眼波漾起一抹俏皮，眉眼轻弯，“我有礼物送你。”
“哦？”沈霍寅尾音一挑，“是什么？”
子夜从包里拿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递给他，泠泠笑：“打开看看。”
依言，沈霍寅轻拉开丝带竟是一个烟灰色的钱夹。并不华丽的外表，但摸上去的质感却极其柔软。真正打开的时候才发现别有洞天，子夜鼓起勇气指着钱夹内自己的照片说：“喏，给你。”
沈霍寅嘴角含笑，“让我睹物思人？”
子夜明眸流转，忍住心里的羞涩，笑意盈盈，“每天都能看见我，哪用得着睹物？”
沈霍寅温朗一笑，说：“什么时候买的？”
子夜悄然抿了一下嘴，细声说：“你第一次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恰巧看见，那时候就觉得很合适，所以……”慢慢说的自己都不好意思，声音也渐渐变小。
沈霍寅眸底洒着温柔的清影，偏偏语调带着一抹耐人寻味的暧昧，他低低说：“噢，原来那个时候你就对我情根深种了。”
既然他有心，子夜也不再逃避，仰头清浅一笑，“是，我也对你一见钟情。”
这个学期最后的任务就是期末考试了，前几天还喧闹喜庆的校园一下子沉静下来，自习室里全是学生，子夜她们还好，唯有程书涵着急忙慌的看复印讲义，连饭都顾不上。
短短的一周临阵磨枪，三天后立等见分晓。
十号下午子夜还有一科外语，而沈霍寅上午便考完了，她收到他短信：“我回家一趟，明天上午和你们宿舍的人一起吃顿饭吧。”子夜后来同三个姐妹说了一声，大家时间配合，完美无缺。
沈霍寅回到家已经是傍晚五点多。他家在郊区，二百多平米，三室两厅，装修简约明亮。
打开门，换上拖鞋，沈霍寅便喊：“妈。”
听见声音，沈妈妈从厨房出来，笑容一下子便涌在脸上，“回来了？快坐下，我刚给你做了几道菜。”
等沈霍寅换完衣服出来，桌子上已经摆满了菜肴，都是平日里他喜欢的菜色，沈霍寅忍不住说：“妈，你身体不好就多休息，陈阿姨呢？”
沈妈妈夹了好几筷子的菜堆在他碗里，笑说：“我让陈嫂回家休息一天，你难得回家一趟，我每天也没事干，正好练练厨艺。”说着又淡淡抱怨，“都在一个城市还不着家，今天考完试多呆两天，恩？”
沈霍寅有些歉然，“这几天我还有点事，等过几天就回来。”
沈妈妈轻叹：“儿大不中留。”忽然探询问：“儿子，你在学校有女朋友了吗？要是有就带回来给妈瞧瞧。”
沈霍寅忍俊不禁，“妈，我刚多大。”
“这有什么的。”沈妈妈说，“现在好好找一个，谈几年后就结婚不是正好吗？我天天呆在家里无聊得紧，你给我找个媳妇也有人陪我聊聊天。”
沈霍寅本想说话又止住了，他父亲平素都在公司，极少回家，虽生活富足，母亲到底寂寞。最后含糊不清的应了一声：“恩。”也不知道默认的是哪句。
吃晚饭后，沈霍寅阻止沈妈妈起身，“我来收拾就可以了。”
沈妈妈不甘心追到厨房，忙问：“那小姑娘叫什么名字？是你学校的吗？什么时候约个时间让我见一面？”
沈霍寅清湛微澜的眼眸浮上了一层浅浅的无奈，简单的收拾完餐具就到沙发上坐下看电视，如老僧入定。
沈妈妈坐在他身边，摇摇头：“你这臭小子，一到关键问题就不说话，也不知道这性子随谁，妈跟你说正经事呢。”
沈妈妈就这样唠唠叨叨了一个晚上，直到十点多沈志明回来沈霍寅才如蒙大赦，和父亲打个招呼，便说：“我先进去了。”
看着儿子的背影，沈妈妈笑着叹气。
沈志明脱下下外套，问：“这是怎么了？”
沈妈妈看了看墙上的时钟，接过他外套，“怎么回来这么晚？今天儿子回来，还想一起吃顿团圆饭。”
沈志明去洗了洗手，说：“最近厂子不是忙？我不在他们准干不成事。”
“是是是……工厂缺了谁都行，缺你就不行。刚才和儿子说了几句。”沈妈妈笑说，“我估计他恋爱了。”
“噢？是老时他家闺女？”
沈妈妈摇头，“不像，这么多年瞧来瞧去，我看霍儿也没那心思，小璐优秀是优秀，到底是娇生惯养了些。”
沈志明皱着眉，“前几天老时还给我打电话，说是让小璐和霍儿一起出国，连签证手续都办完了，我今天回来正想说这事。”
沈妈妈一惊，“老沈，说实话，我舍不得霍儿，我就这么一个儿子，这一出去好几年都见不了面……你让霍儿这次寒假去公司实习一段时间不也可以吗？何必巴巴送到国外去。”
一提这事，沈志明就怒火中烧，“你以为我不想，可你看那小子有那份心吗？当初报志愿时不吭不响给我报了法律，你这存心气我吗？这几年我在公司是越来越力不从心了，就等着他毕业后我好退休。可你瞅瞅现在，他有这份心吗？”
沈妈妈没吭声，对于这对父子的固执和倔脾气她也没辙。
在房间里的沈霍寅意兴阑珊的放下手中的书，外面争吵的内容他一字不落听清楚，习惯的打开钱夹，怔忡的看着照片发呆，明亮艳丽的背景，如花的笑靥若天空皎月，带着温泽的暖意。轻轻凝上的笑容在看见桌上TOEFL的蓝皮书又阖然沉寂，突然心生烦躁。
第二日上午沈霍寅回到学校，程书涵她们早就准备好了，兴致勃勃的问：“师兄，我们去哪？”
沈霍寅轻轻微笑，带着不同于这个年纪的妥帖和风度，轻易让人感到如沐春风，“你们决定就好。”
程书涵贼贼和郑杳对视两眼，见后者鼓励眨眨眼睛，眉开眼笑说：“贵一点不介意吧？”
子夜在一旁黑线，略警告瞪了一眼，程书涵技术早已炉火纯青，无视无视。
沈霍寅清隽一笑，抬眸问：“那我们去吃日本菜？”
车子在临江街口停下，沈霍寅对她们说：“你们先进去点菜，我去停车。”
车子刚离开，子夜就狠狠的在程书涵的腰上拧了一下，惹得她哇哇呼疼。
“子夜，你没嫁给人家呢，就替他省钱。”程书涵哼哼，揉揉自己的腰，“我以前咋没看出来你这妮子胳膊肘往外拐呢。”
子夜很无语，“你好意思说我，上次江皓请我们吃饭还在拉面馆呢。”
程书涵面无愧色，“阶级等级不同嘛。”
子夜哼了一声，“你们两个白眼狼。今天我算明白了，就婕婕最厚道。”
一直沉默微笑看她们打闹的蒋婕突然轻轻说了句：“书涵，杳杳，其实最贵的是法国菜。”
“……”子夜，郑杳，程书涵默。
推开这家名为“花蝶”的日本料理店，橘黄色花灯鳞次栉比排列，白布上绘影缓缓旋动，流光溢彩。雕花栏窗的扇形屏风将区域小小的隔开，原木的圆桌椅于梨白的樱花墙影相得益彰，勾勒出一副静谧的高山流水。
身穿和服的秀致女子复杂的发鬓上别致的插着朱红色筷子，微微屈身，声音吴侬动人，“你好”
她们随着服务员一同穿过冗长的走廊，淡柔清和的壁灯将银子投成斑驳的剪影，程书涵咋舌暗叹。
蜿蜒转了几个转角，她们被带到包厢，那名领路的女子朝包厢门脱下鞋子，蹲坐在廊间，用手将鞋子捡起，又往内放了放，然后微笑对跟在后面看得目瞪口呆的子夜她们说：“请进。”
子夜四人依葫芦画瓢脱了鞋子进了包厢。
一方长长的古木色茶几桌，上面摆满了许多精致的器皿，服务员双腿跪坐，将餐具摆好，等子夜她们一一坐下后，才将菜单递给她们。
她们四个额头见汗，看着琳琅满目的菜品无所适从。程书涵怨念，原来宰人也需要技巧。
当沈霍寅走进包厢，众人才大松了一口气，郑杳连忙把菜单给他。
沈霍寅坐在子夜旁边，淡淡微笑的喊了一声：“Onesan（日语中的大姐。）”他点了生鱼片，前菜和清汤，炸天妇罗，四喜饭，汤豆腐，牛肉火锅汤……
等菜上来之后，服务员说了句“用餐愉快”便退了出去，子夜她们终于长长呼了一口气，她们从未这样跪坐过，久了双脚乏力，也顾不上什么用餐礼仪，怎么舒服怎么来。
沈霍寅一直都保持礼貌的微笑，淡声说：“开动吧。”
整个用餐过程都很完美，程书涵和郑杳虽然偶尔口无遮拦，但在沈霍寅面前不自在收敛许多，只是自来熟的性子还是难以改变。
几杯清酒下肚，程书涵双颊染上了淡淡的酡红，她脆生端起酒杯，“师兄，来，我敬你一杯，以后我们就是自家人了。”说来人生因缘际会当真妙不可言，两个月前的程书涵怎么也想不到如今的她能和沈霍寅拍桌子喝酒，特别是说出“自家人”三字时，她简直想仰天大喊，人生太圆满了。
沈霍寅举起杯子，双眸清亮，“谢谢。”
酒精一上涌，程书涵话就多，“师兄啊，我特崇拜你，你都不了解，我大一有一次玩真心大冒险，你就是我无限意淫的对象，连我家皓皓都没放在心上……”
“……”沈霍寅沉默笑了一下，转头看了子夜一眼，见她万分黑线。
程书涵嚷嚷：“师兄，你不用看子夜，这年头帅哥共享，就算是子夜也没法霸占……”
郑杳觉得万分丢脸，她悄悄掐了程书涵一下，不等她喊疼，便和蒋婕同样端起杯子敬酒，蒋婕说得简单也实在，“希望你能一直对子夜好。”郑杳也半真半假的加了一句，“不然我们不会放过你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