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渡灵之后,我在医院住了半年。出院之后,我又去外地参加了渡灵协会安排的培训,系统地学习了强化自我灵魂的方法。回来后就从学校宿舍搬到了书店的地下室。
地下室足足有一百平米,但大部分空间都被书架占据,留给我的只有一张单人床、一张书桌和一把椅子。原本看店的时间我就坐在地下室里一本本地翻阅小影带回来的值得怀疑的旧书。
旧书的质量良莠不齐,又大多是枯涩难懂得古文,一会儿是三从四德的说教,一会儿又是仁义礼仪的解读,纵使平日里爱看书的我读起来也觉得甚是无聊。
我习惯性地拿出手机,想上会儿网解闷,刚一解锁,“仅允许拨打紧急电话”几个打字差点没让我吐血。
我偷偷地上楼,藏在书架背后刷微博。看得正入迷,四条健硕的小腿赫然出现在我的面前,吓得我差点摔了手机。
站在我面前的一男一女是渡灵组织给我配的保镖,年纪跟我差不多大,但颜值颇高,属于男神女神型。
在学校里,他们以学生的身份出入。为了行动方便,还假扮成情侣,始终跟我保持五十米的距离。刚开始一切都好,毕竟出门带保镖这种事不是每个人都有的。但没过多久,关于我的流言蜚语就在学校里弥漫开来。其实也不怪别人多心,因为那情景确实有些尴尬。你可以设想这样的画面:一对情侣正腻腻歪歪地走在路上,旁边跟着个单手狗;这对情侣去食堂吃饭,不远处,又是那个单身狗;这对情侣在教室上课,前后排趴着的还是那个单身狗;更可气的是,人家情侣去逛街,去看电影,去……身边跟着的永远都是那个单身狗。
作为那个单身狗的我有些抓狂,刻意地跟他们拉开距离,可流言蜚语依旧在,只不过从单身狗尾随情侣的狗血剧情变成了小情侣同时爱上单身狗的雷人桥段!
我在地下室看书的时候,就由她二人负责看店。其实他俩的工作要求除了保护我的安全之外,还有监督我做好鉴别书籍的工作。所以,当我“不务正业”的行为被发现时,只好羞愧地看着他们俩,赔着笑脸说:“帅哥美女,今天店里的生意咋样?”
男保镖苏通可能是个进化不完全的“冷血动物”,拥有单一的面部表情:“无表情”和唯一的一套装备:黑色墨镜,黑色休闲衣裤和黑色运动鞋,总之,一个“酷”字就能完美地把他的所有的形象特征囊括在内。
苏通还有一个特点是不爱说话,接触这么长一段时间以来也没听他说过几句。当然,不爱说话可能也是他“酷”的一种方式。
女保镖菲菲却不一样。虽说她是练武出身,但本质上是个软妹子:声音有点儿轻柔,但不嗲;一颦一笑都给人一种忍不住想去保护她的感觉,当然,打架的时候完全是她的另一个人格在表演。或许是跟冷血男搭档久了,没人陪她聊天,给憋坏了,只要一有机会,她总对我说个没完。
“不忙,不忙,根本就没有人嘛!你怎么上来啦?小影姐说你得闭关好些天呢,怎么提前跑出来了?”菲菲说。
我晃晃手机,说:“下面太闷,手机也没有信号,我上来透透气!”
菲菲眨了眨眼,睫毛忽闪忽闪地在我面前跳动,很漂亮。她小声说:“哦,原来是这样啊!”说完,她用祈求的目光看了看苏通,说:“要不,放他在这儿呆会儿?”
本以为苏通会给美女搭档点儿面子,可没想到他坚定地从嘴里吐出一句比刀子还硬得话:“马上下去!”
我不敢反驳,只好狼狈地回到地下室,继续枯燥的工作。
晚上的时候,小影下班后来书店看我。我向她申请:可不可以给地下室装条网线。小影瞪了我许久,突然一笑,说:“怎么,才几天就耐不住寂寞了?”
我一时摸不透小影的意思是同意还是拒绝,只好违着心说:“闷倒是不闷,就是古书里好多词现在已经不用了,我得上网查查它们的意思,否则影响阅读。”
小影古怪地笑了笑,那感觉就像是一直都想不明白的问题突然有了答案一样时的兴奋。她说:“对,的确需要,以前是我想得不周到。”
我眼前一亮,心中一阵窃喜,心说以后就不用一直忍受无聊的旧书了。可小影接下来的话给了我当头一棒,把我从天堂打回到了地狱,她说:“我早就想着把书店里那套没人要的辞海给你搬下去,看我这脑子,一忙起来就给忘了!”
我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嘴巴开开合合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小影被我逗笑了,说:“跟你开玩笑的,这件事我考虑考虑,过几天给你答复。先不说这些了,今天来找你可有个正事!”
说着,小影就从手提包里掏出一个小木盒,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本用报纸包着的旧书。年底相当久远,书皮已经不在了,书页呈焦黄色,泛着一股刺鼻的劣质油墨味儿。
“这本书有问题?”我问小影。
小影收起了笑容,很严肃地说:“今天下午有个中年妇女去警局报案,说她的丈夫可能去了罗布泊!”
“罗布泊!沙漠?”我忍不住插嘴说。
“对,有去无回的沙漠。”小影说完,惋惜地叹了口气。
我问:“那他去罗布泊是受到书里灵魂的影响?”
小影说:“初步怀疑是。据中年妇女说她的丈夫是某公司的高管,工作狂人,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外所有时间几乎都在忙公司里的应酬,十天里有九天晚上都是醉醺醺地回家,剩下没喝酒的那一天准是公司安排他第二天出差。所以,夫妻二人的感情生活不好,经常吵架。她多次提出过离婚,但丈夫不同意,为了孩子,她也就放弃了。
近半年来,她的丈夫升任公司的部门经理,回家的次数就越来越少。每个月基本上只在儿子放假的时候回家一次。对了,那两人有一个儿子,十八岁,在上高中,寄宿制,每个月放一次假。”
“这跟她丈夫去罗布泊有什么关系?”我又忍不住插嘴。
小影拍了我一下,说:“你别着急,听我慢慢说。中年妇女的丈夫不回家,她又没有工作,所以基本上属于守活寡的状态。可就在一周前的一个晚上,她的丈夫突然回了家,奇迹般地没喝酒,而且手里还拿着这个木盒子。她以为丈夫是回来取什么东西的,估计取完就走了,也没太当回事。
可那男人一回家就把自己反锁在了书房,过了很久都没有出来,也没有任何找东西的动静。她觉得奇怪,就准备了果盘敲门进去,发现她的丈夫正在看书,就是木盒里面这本。
她问丈夫有没有吃饭,没吃的话她去做。可那男人并不领情,还很生气地说让她滚出去。她以为丈夫可能在公司遇到了什么烦心事,也就忍住没理他。
那天,她丈夫在书房待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一早又去了公司。同样的事情连续发生了一个三天。三天里她再也没有跟丈夫说过一句话。
到了第四天的中午,她丈夫的公司打来电话问她说,‘你老公今天为什么没去上班?’她觉得很奇怪,但又没法回答,就让公司打她老公的手机。公司里的人说手机根本打不通,而且下午有一个很重要的会议,如果他没参加的话,公司会受到严重的损失。
联系到她丈夫最近几天的反常,她当时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脑子里浮现的都是男人出了车祸或者被人绑架的画面。
一日夫妻百日恩,虽说二人感情不好,但到底也是一家人。她慌了,到处给亲友打电话,询问有没有她丈夫的消息,但结果都是没有。她的父母听到消息后就安慰她不要着急,一个大活人不可能走丢,说不定过几天就回来了。还让她多关注当地的新闻,手机保持开机。她也报了警,但失踪二十四小时的才能立案。他只好在家等待,等了一整天,手机上除了询问她老公情况的短信、电话以外就没有任何东西了,当地的新闻也没有任何关于车祸事故之类的播报。
她打开书房的门,打算找几张老公的照片去报警。但她发现了桌子上有她老公看书时留下的笔记,上面写了满满一页的字。她拿起来仔细一看,上面写的全是“罗布泊,千年诅咒”。在纸条的旁边,就摆着这个箱子。她想到她老公这些天都在这里看箱子里的书,心说这件事肯定跟这本书有关,所以她拿着这些东西来报了警。”
听小影说完,我轻轻地翻了几页她拿来的书,说:“我知道了,但进去之前我有个条件。”
小影说:“什么条件?”
我说:“我希望在我醒来之后,地下室里能按上网线。”
小影皱着眉头说:“但是你入睡之后不能让人随便进去啊?”
我想了想,说:“别人不能进来,你可以啊,你一个警察,连这点小事都办不了?再说了,那不是还有个男保镖,你可以指使他呀!”
小影朝我胸前打了一拳,笑着说:“你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