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欠涮，你是作死吗？！”徐敦如坐针毡，心里也是叫苦不迭，要不是情况有急，他真的要把姓韩的涮了吃了，可现在等涮的却是他。
“这位同学，你是要开始什么？”秃老头眼露锋芒。
“哦，我这是模仿一下刘老师开课的样子，他上课一般是让我们先开始的”。千硕口中的刘老师也就是12班的班主任，兼办公室主任，并兼副教导主任，听说过一年又要兼校委主任的刘文强，这么多兼职的他还是坚持带来一个重点班，毕竟学校不是官场，在这里得权无名就像买珠无椟，手一滑滚了珠子不要紧，露了财就事大了，于是尽管日理万机还是多日了一只鸡，哦不，是一个班。
“咳！”徐敦撞了一下千硕的手臂，面如卡刺，憋得通红。
“呵，这位同学说的不错，这次把大家召来就是想听听对刘老师上课的评价，大家也都清楚，上个月有个家长竟然直接跑到教育局，告刘老师教学不力，放纵作弊，要求二中调离，但据我所知，这位学生是个实打实的学痞，保卫科的记录都不下十条，所以我想听听各位优等生的说法。”秃老头一面不动声色地说着，一面观察学生的表情，除了夏冰望着窗外偌大的操场沉思着什么，其他的都低着一片沉寂，韩千硕也一手靠着敦子的肩，一手撑着桌面不语，而徐敦正叉着手，额上泌出了冷汗。
“大家都别怕，我把刘老师支走，就是想听到真实的声音。”
“其实刘老师还算负责的”黄文卿先开了口，他和夏冰都是刘文强的金字招牌，两人文理科都曾冠顶全校的精英榜，特别是他，凡是数赛都能拿块牌子回来，再加上老刘又是教数学的，那对他是百般宠爱，对他的父母更是礼遇有加，他也自然被教得乖巧。“这位同学不是那个省奥赛的银牌得主吗，主席台上我还亲自给你颁了奖，”校长旁边的教导主任笑了笑：“不记得了？我是方主任啊，你这么优秀，肯定有良师指点吧。”黄文卿被夸得脸红，也不好再说什么。
“既然你们班主任能教出如此出色的学生，想必是尽心尽责了。”秃老头补充道“回去都和你们家长反映一下，毕竟你们才是学校的中心，别被差生干扰到，还有那个不文明的家长，他孩子都是歪的他能正得起来吗，我希望大家不要受到影响，在剩下的一年时间里那些差生就让他自生自灭，要记住，其他人的学费都是你们的奖励，你们才是学校的骄傲！
几个前十的听得脸红心跳，就差点在他面前宣誓为校争光，彭帅等人黑着脸，埋着头，想爆粗口却没有勇气，要是在校长和这么多主任面前吼上两句，被开了那容易，可是好不容易熬到快高考，总要给父母一个交代。
彭帅不自主地望向夏冰，却发现夏冰也正微蹙柳叶眉望着这边，神色与黄文卿的得意不同，竟是有些不耐。“她是在担心我吗。”彭帅心里有股冲动，手攥着死死的。
“啪”，桌子一震，徐敦反倒急红了眼站起来：“你，你侮辱我可以，不许你侮辱我爸。”他想到父亲给了老刘几次红包希望把他调到前排好好学，老刘习惯地错解其意，把他当破罐子，装完了钱就摔了他，不再管了，“不被管了，这是多么贵的好处”徐敦一开始和其他破罐子都这样想，每天玩得不可开交，作业可以交去年的，考试甚至不用交卷，在家里怎样无赖，在学校就怎样变态。
可是玩累了，就茫然了，自己在这里干什么，看了两眼书就放下了，干什么也都没了劲，网吧泡烂了，网游都不愿碰了，想找找以前的感觉，于是翻了翻马里奥，就像是翻老照片，他发现这游戏其实和人一样，儿时的经典就是一些简单的障碍，人物只能往前冲，打怪只要踩一踩，你总知道有多少关，百玩不厌，现在的风靡充斥着乱眼的操作，人物走位都靠技术，打怪限制重重，你只知道已经玩了多年，身心俱疲。有太多人参与，就有了太多的复杂，不比孩时的我们，有一个人的世界，本来纯粹的游戏也成了透气的缝隙，麻醉的工具。徐敦不想再醉下去，他在拍醒自己之前要先拍响这桌子。
“是，我学习是歪的，成绩也是歪的，但都是跟着刘文强一起歪的，而且我告诉你，今天我连价值观也歪了，我知道，在你们眼里，我们每个人都被标了价，黄文卿是五千，老子就是五毛，可是你们要清楚，五千少一张一百都不再是五千，可五毛永远都是五毛，他不需要经过那么多人的手才能凑齐，也不会一凑齐又分散到那么多人的手里，他只从一只手传到另一只手，补上别人都无法找开的小数点后一位。”胖子的声音激动得打斗，其他学生都讶异地看向他，一个一直扮着丑角和笑旦的胖子，也有扮上敦爷的一天。
“说得够劲，敦子。你们这些当官的，说得我们跟狗一样，帮你们叼来了钱，你们赏几坨屎，那些学习好的也跟狗一样，帮你们叼来了奖杯，你们赏几根咬剩的骨头。”彭帅缓缓离座，保卫科铁棍抽伤的疤痕隐隐作痛，想到那些前十的面红耳赤更是不爽：“所以，你们只要指指我们，那些得到骨头的就会摇着尾巴随你们叫唤。”
“彭哥说得好，当我们是什么，还灭我们，切！”黑榜的人都嚷着站了起来。
“我就说怎么多出来几个流里流气的，还有一个那么胖，哪里像个读书人，看样子都是差生吧。”方教委旁边的女人不屑道。
“呵，能和那个学痞混在一起，应该都蹲过保卫科吧。”禿老头右手边的眼镜男笑道：“校长，你看看他们的模样，还想学韩寒当愤青，人家可是骂出了名的，你们呢？最多有个骂名。”
“小胖子，我也告诉你，你的五毛钱没那么伟大，别人都是会四舍五入的，所以你连一位也占不了。况且这是个育人的地方，你这种功利主义是很肮脏的，还有那些站起来的，嫉妒心那么强还不好好学，一句话里不是狗就是娘，以后都去社会打流啊！”禿老头板起了面孔：“黄主任，你把他们带到刘老师那里去，逃课可是要受到惩罚的。”
“是，你们都跟我走吧。”那个眼镜男松了一口气。
“慢着，校长，你这是要快刀斩乱麻吗。”韩千硕清秀的眉目微紧：“像校长这样的条件，别说五角，就算是五十的面额也可以忽略不计吧，何必要计较几个只值五角的人呢，是吧。”
“那你是什么意思呢。”禿老头脸色愈发阴沉。
“我们都是十二班的人，为什么不能从多个角度评价刘老师的课呢？”
“呵，你们也会听课吗，不好意思，从你们差生的角度来看，我不允许。”
“校长，从始至终我一直想问个问题，什么是差生？”韩千硕微怒：“一个每天为了锻炼自己跑回家烧饭的学生和一个每天为了学习让父母跑过来送饭的学生，哪个差？一个在教室苦读生怕同学赶超而丢了名次，没有真心朋友的学生和一个在球场上洒汗生怕队友落后而丢了球，赢得纯挚友情的学生，那个差？一个在只知道附和老师的学生和一个大声揭露事实的学生，又是那个差？”
“硬币都有两个面，何况你那些单薄的例子，现在学习才是首要的，学习好才是最厚的证明。”
“那么请问，你的两个面现在露的是哪一个？”
“胡闹！”禿老头有些招架不住：“齐刚，现在就把他们轰出去。”
一个壮实的穿着灰色背心大白裤衩踏着人字拖的男人从门外荡了进来：“没想到还要我进来，校长，不是不穿皮鞋免进吗？”“呵，只是这几个人急着见你。”禿老头也有些无奈
“这不是老熟人了吗。”齐刚也笑到，他颚骨很高，笑起来也透着凶劲。
“保卫科科长！”在学校，他打伤人是不用付医疗费的，学生入校都要签订保卫协议，这是学校的纪律，几个黑榜的人也曾被他打怂了，都有往外跑的冲动。
“堂堂科长，还一直守在门口。”彭帅等人束紧了手脚，剑拔弩张的味道毁了会议室的端重。
“你们这些小子，乖乖跟我走”齐刚大张手臂，瞪着圆眼靠近了。
“请等一等。”风铃般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夏冰清冷的眼神望向禿老头：“校长先生，我们并不能代表大家，请不要粗暴地以偏概全，还有，您的录像应该没有结束吧。”
“什么！”禿老头瞳孔一缩。
空气里只剩下嗖嗖的冷气，夏冰一语，碎剑残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