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梦中,看见了兰姨,那个端庄大方的女子。还记得六岁时,我没了母亲,府中所有人都嫌弃我,只有她不,她来到遗香阁,走到还跪在母亲灵前哭着的我的身后,直直地跪了下去,干脆的一声响,我转过了头。泪眼婆娑的我看见了兰姨眼底的震惊。她颤抖的抬起手,一下一下地轻轻摸着我的脸,满脸的不可思议。我以为自己脸上有东西,也上前摸了摸看,却发现,这脸与原来的脸的手感好像不一样。我直直的看着兰姨,从她的眼中看见了我的脸。那一刻,我也惊诧了。那是一张绝美妖艳的脸,比上谢悠涵谢意涵姐妹的脸都要美千倍万倍。秀脸洁白如玉,颊边隐隐挂着泪痕,楚楚可怜的样子。
兰姨一遍又一遍地摸着我的脸,在带我回她的清梦苑前,她说了一句话:“孩子,永远不要让别人看到你面具下的脸。”
我虽不懂,但终究还是听从她的话,任由她摆弄我的脸——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相信她。
后来,在一次执行任务时,我顶着一张冉颜的脸,去杀京城第一酒馆的馆主。没想到,那个酒馆馆主,竟会是兰姨!
我疑惑为何深居不出的兰姨会有这么大的势力,但鉴于近五年的栽培之情,我将任务告诉了她,并让她快逃,我回去领罚。兰姨笑了笑,对我说,“不用了。这五年来,我该做的都做完了,我这条命,早已不值钱了。死了何尝不是一种解脱?总比死在他手上好。孩子,若你记得这五年的感情,想感激我,就杀了我吧。”
我摇头。我不想要她死,无论如何也不要她死。但她竟是不肯,最后,一挺身子撞到了未央剑上,血肉横飞,血溅一地。
就在这时,谢子安和二哥来了,迎面便撞见这一幕。由于角度问题,在他们眼中,是我杀了兰姨,而非兰姨自杀。谢子安不顾一切的想我刺来,手段狠辣,丝毫不留情,嘴中还说着:“你知不知道你杀的是谁!你怎么能杀了她!”
我永远也忘不了当时二哥看我的表情,有失望,悔恨,愤怒,不解,诧异……每种眼神都刺痛了我的心。他没有来杀我,也没有看兰姨的尸体一眼,只是拉住了谢子安便往外走。临走前,他回头看了我一眼,道:“我对你很失望!”
兰姨死去的那几年是我最痛苦的那几年。没有任何人再来看望我,关爱我,安慰我,我被重新丢弃在遗香阁里,渐渐被人遗忘,遗香阁也逐渐破落。喏大的房屋中,只有我与素贞千羽等人。我接受的任务越来越难,越来越少,待在谢府的时间不多,我也不想回那里。因为那里有太多耻辱的经历,还有兰姨与母亲的死,都深深地印在我的脑海里。
直到有一天,千羽告诉我,那天谢子安与二哥的出现,是淮王安排好的。而且,娘亲的死,也有淮王的份。
他想告诉我,兰姨也是淮王的人,但我却制止他不要再说下去,我知道他想要说什么。我对这些话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呆呆的站在那里,目光溃散,迷茫地望向前方。许久,竟哈哈大笑了起来,笑声响彻云霄,我笑自己太蠢,太天真。其实从
母亲去世时我便应该已经感受到了,但却一直不敢承认,不想承认。因为,结果我担负不起,承受不起。没想到,我竟是猜对了,我恨我自己猜对了,一遍一遍地质问自己,为什么猜对了?为什么!老天,你怎么能如此绝情!
虽然被骗了,但终究还是过去了。我想重新与二哥和好,但那已是不可能。他每次见到我,是毫不掩饰的厌恶。我心痛,却只能强展笑颜,放下自己的尊严,去弥补自己的过失。虽然自己被兰姨骗了,我可以恨兰姨,但为什么要恨二哥?他没有错,为什么要恨他?
许是被我的屈尊就卑的样子动了心,他没有再为难我,但神色中总带着一种冷漠疏离。我知道,他再也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到那个替我受罚,替我道歉,替我干任何事的二哥了,兰姨成为了我与二哥之间永不可能穿过的墙。
不得不说,淮王指使兰姨的这一招离间计,很妙。
还想往下想,忽然身上一冷,我颤抖了一下身子,“刷”地一下睁开了眼帘。
一个漆黑的小牢房,竖着一根木质十字架,我被铁链拴在上面。面前站的是一脸阴笑的素贞。
“果然是你。”我舔了舔干干的嘴唇,看着她。
她听到这话不以为然,似乎还有点洋洋得意,她贼笑着伸手挑起我的下巴,似笑非笑,另一只手顺着我的脸,慢慢滑到我的胸口,食指停在我的胸前挑逗着:“主子,莫要怪属下。怪就只怪……你自己太蠢。我已经是王爷的女人了,你嘛……马上就要死了。要不要说些遗言?”
我紧紧地盯着她,紧咬嘴唇,浑身僵硬,不发一语。她见状笑了,手指更放肆地在我胸前游移,笑容渐渐扩大:“你是不是很想知道,我为什么要背叛你?呵呵……告诉你这个死人也无妨。若我说,我恋慕淮王爷的姿色,你定是不信,我也懒得编假话忽悠你。实话说吧,我……是丽影。”
“你没死?”我脱口而出这句话,要收已经来不及了。
她的手移到小腹的地方,松开我的下巴,低下头轻轻抚弄着,目光狰狞:“我一直是丽影。在进淮王府前,我叫素贞,进了淮王府,我叫丽影。那天的事情……你给我吃的药放了见血封喉与钩吻,呵……你想让我服食钩吻,吐血后见血封喉会起到作用一下杀了我。但偏偏两种毒药可以暂时压住药性,在千月走后,我便服下了钩吻的解药,不让见血封喉发作。再后来……我回到了你的身边……想在你……”
“想在我被谢府赶走,被亓佑嫌弃,被二哥厌恶,却不能暴露冉颜身份,在这种孤立的情况下,你与亓佑沐连潇联合,让沐连潇自己在茶里下红花,你做内应,在我的房间放置红花,想让我以谋杀小世子的罪名陷入绝望境地,谢府没有人会帮,而主子在不能泄露身份的情况下,不能因为我是他亲赐予亓佑的人而去包庇我,只能冷眼旁观,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