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兰德记得,在嗜仆协会的时候,总有那么几个狐假虎威的男孩儿,强壮的身体和矮小的身材,他们的孔武有力让年幼时的利兰德感到有些恐惧。1734年,那时利兰德4岁,他们就开始横行霸道。他们当然心知肚明,利兰德是基尔默家族的孩子。所以他们开始欺负尼古拉斯和洛丽塔。尼古拉斯·米勒和洛丽塔·斯凯都是出身于普通家庭的嗜仆,尼古拉斯的父母都是嗜仆,而洛丽塔的父母一个是服从于惠蒂尔家族的普通嗜仆,一个是落寞的普通吸血鬼。
那些男孩儿总是在欺负他们,要么把他们每天只有一小杯的红茶(没有任何牛奶、白糖之类调味)泼在地上,要么抢过他们的三明治,让他们饿一个下午的肚子练习格斗术,而那个时候再好好地欺负他们一顿。
利兰德亲眼见过,并好奇为什么他们从来不欺负自己。直到5岁那年利兰德伸出手想要拉起被那些男孩推到墙角的尼古拉斯和洛丽塔时,尼古拉斯一把推开他的手,有些愤恨地盯着他说,“你叫什么名字?你姓基尔默,你是贵族,你从未发过愁。而我们有着天壤之别。他们不敢欺负你,所以才开始欺负我们。我们不需要你的施舍,洛丽塔,我们走,不要理他!”
利兰德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些话,所以有一次利兰德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他站在那大个头男孩面前。但是那男孩打了他一顿,毫不留情地把他的眼睛打淤青了。他们则一脸无辜地向教员解释说是利兰德自己不小心撞到了摆钟的棱角。而且没有任何一个嗜仆或者是教员看见他们当时的情景。
利兰德没有办法辩解。那些男孩儿们最后带着狡黠的笑容,绕过他的身旁,说说笑笑着,之后又一把夺过在一旁缩着身体的尼古拉斯手里捧着的馅饼。利兰德就站在那里凝望着这一幕。
当他在收到基尔默家族那边管家的来信时,他的心情已经跌落到谷底。他们不希望利兰德在嗜仆协会丢人现眼,还给他寄了整整10枚洛芬。利兰德一点都不想碰它们,那总让利兰德想起尼古拉斯说过的话。
因此利兰德无论如何都不希望像那些蛮横的男孩儿一样,如果他们再做得过分一些,几乎就要断送了他往后十年的快乐。自己的身份对他们来说是多么的不公平。所以利兰德没法儿将自己手中的剑刺向她。
那女孩的力气大得惊人,疯狂得如同从林间饥饿的野兽。长时间的饥肠辘辘使她丧失了所有理智。她的獠牙比一般吸血鬼的更加使人战栗。她想要血来果腹,而利兰德知道自己决不能给她。
当她扑过来的时候,利兰德把十字剑挡在她的面前。利兰德听得见她的獠牙互相摩擦时发出的尖锐声音,还有她的双手的指甲快速划过十字剑上冰冷的尖叫。她使出最大的力量想要甩开这间阻挡她的武器。
她也闻到那就来自近处的香气,所以她越发觉得那把闪着光芒的剑碍眼。她又一次无所畏惧地握住了那把剑,她完全不在乎自己的血液是否因为这锋利无比的剑刃而流失,她只管自己的身体。
她的鲜红的血液就从她的手掌渗出,顺着她那光滑的手臂流下,染红了她的袖子和脚下的鹅卵石,接着一滴一滴地落入水中,在水中被一点点稀释,那些血丝也顺着水流缓缓地散开,远远看上去触目惊心。她那浅棕色的头发被一阵阵风吹起,乞拉朋齐的下午的阳光柔和得令人沉迷,但是,她那眼框里所流露出的渴望与冲动也一览无余——阳光也变得寒冷起来。
就在这时,她的身体倒了下去。
她的手立刻放开原本紧紧抓住不愿放手的十字剑,然而她的手指还有些留恋般向前伸去,利兰德看到那巨大的伤口就向后倒去。
她的神情也不再狰狞,那惊讶与错愕就仿佛她从未想到自己会感到如此痛苦。她的浅棕色眼睛里充满了恐惧,在那一刻是如此苍白无力。
利兰德看着她倒下去。她的背上插着一支长长的箭。
利兰德朝远处望去,奈尔斯握着他那把胡桃木制的弓臂,手指间还插着一支笔直的箭。奈尔斯射中了她,可她还没有死。她的头发与肩膀还在微微地颤抖,但是受到惊吓般可怜地蜷缩在地上,头发有一半都浸没在水里,那浅浅的水层漫过她的脸颊,却从来无法治愈她的痛苦。当奈尔斯朝利兰德走过来的时候,利兰德知道他该是有多么愤怒。果然,利兰德远远就注意到他一双蓝紫色的眼睛更加深不可测。奈尔斯蹲下来扳过她的脸。
“利兰德,你刚刚在做什么?”奈尔斯站起来问利兰德,还不等他回答,就继续说道,“你在嗜仆协会的十六年都白费了吗?你应该直接杀了她。”
“我知道,我没办法杀了她。”利兰德拔下她身后插着的箭。
奈尔斯一把夺过他手中刚刚拔下的箭,“利兰德·基尔默,我知道你到现在依旧无法接受杀戮,但是没有吸血鬼会因为你的仁慈而在残酷的战斗中饶你一命,你的仁慈正中他们的下怀。假如你不想伤害她,那就把她打败。”
奈尔斯接着又沉默了好一会儿,最后说了一句,“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