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正在洋洋得意。
他笼罩在云团上空,却披着美丽夜空的夜行衣,借夜行衣上闪亮的钻石,惺惺作态地把他们装扮成美妙动人的星星,以此来迷惑在他的掌控之下的愚蠢生物们。
听他的窃笑,化作邪风而来,却费尽心机地施起了魔法,让其化作是柔和的夏风,以此来暗算被风吹拂过的人们。风送来嘲笑声,然而对方却浑然不知,这令他更加放肆。
一双由残缺不全的骨头一块块拼凑而成的手在空中悬着,瘦削的手指在空中点来点去,仿佛在细心挑选着自己的猎物,又像在提着绳子,提着绳子操控着木偶跳着滑稽的舞。
真是个美人儿。
呆滞的工人盯着面前宏伟的景象,一个字也吐不出来。他想赞美,却苦于言辞苍白;他想惊叹,又恼于嫉妒在心;他想谩骂,却又惧于权势当道;他想沉默,却又难于压抑怀恨。
就在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时,骂骂咧咧已经传到自己的耳边。
“你!还不快点去!”工人被这骂声一下子惊醒,他暂时放下自己心中压抑在一块的赞美、惊叹、谩骂、沉默,只得灰头土脸地小跑着,摞起自己的袖子,免得被责罚。
工人踩上梯子,小心翼翼地抬高了胳膊,他伸开伸臂,斜着身子,从书架上面抱下好几本侧着叠在一起的书,又听到下面浑厚的声音响起:“给我都小心点!要是谁敢摔了这些宝贝,定叫他变成一具尸体!都给我快点,你,别再磨磨蹭蹭的!那位大人可没有那么多时间!”
背过身子的工人总感觉这话就是指着自己骂出口的。于是他更加不敢怠慢,唯恐有点闪失,仰着身子,向后曲着腰,好几本书的重量几乎都压到了自己的身上,马上都要把他的腰给折弯了。他喘着粗气,脚步一点点向前挪着,小腿也在一个劲地发抖。
突然,感到一阵剧痛,工人抱着书向前扑倒,直接摔在了地上,书的棱角把他的额头磕出了血,让他的脸痛得一阵阵发麻。工人趴在地上,费劲地从地上蹭着爬起来,揉着自己的脸,连连呻吟了几声。
“快点,快点!把这些书给我护好咯!起来,不然就别想拿到钱!我还得把你赶走,快点!”斥责的声音令工人手忙脚乱地爬起来。
他惊慌地跪在地上,双手捧着书,重新仔细地叠好。他又使出浑身解数把书架在自己的大腿上,浑身汗如雨下,伸长了自己手臂圈住书,拼命向前挪动着步子。
这个时候,有人进来了。
即使是在黑夜,工人也感觉很刺眼。然而周围一同帮忙搬书的工人们却同时跪在了地上,他们一脸恭维,有些措手不及,却又异口同声地呐喊道,“拜见伯爵大人。”
工人们跪在地上,低着头,就连目光都不敢向上瞟。
工人们的头领是个面红耳赤的大家伙,偏要像那些情场高手一样蓄着络腮胡,却令他看起来比之前更加愚蠢可笑了。他一见到她,眉开眼笑,快步走上去,打躬作揖,“哎呀!康格里夫家族的伯爵大人,见到你可真是高兴。”
“搬走这些书还需要多长时间?”
“好吧,伯爵大人,还需要点时间,您的书也都是些我们这些普通人难见的宝贝,我们得谨慎小心些,而且书有这么多,”他挠了挠头,赔着笑脸说,“当然,我们一定不会让您等太久的。对了,还得恭喜您。”
“你指的是我要结婚的事情吗?”
“当然了,大人,”他夸张地一字一句地说,“还有什么是比这更加可喜可贺呢?我听说是为地位尊贵的公爵,真是值得普天同庆呐!”
“你让他们起来。我今天不是听你的贺词来的。”
他“哼”了一声,脸都开始发绿,眉毛也扬了起来、挤在一起,没好气地压着声音,对下面还跪在地上不敢起身的工人们,“你们这些废物,都起来!你们都得由衷拜谢伯爵大人,再得齐喊‘阿门’,才得以回报上帝对你们的眷顾!否则就冲你们这样磨磨蹭蹭的样子和毫不周全的礼数,我今天定要叫你们在这冰凉的地板上跪上一天一夜,看你们是否还有胆怠慢伯爵大人的大事儿!还不快起来!”
他还说了一大堆来给自己铺个台阶下,试图让自己先前的尴尬被连篇累牍的话语翻个篇儿。
“够了,”那位尊贵的伯爵大人的其中一位嗜仆拦住还想继续长篇大论训斥工人们的男人,“不要在缪丽尔大人面前喋喋不休了。这并非口若悬河,而是油嘴滑舌。”
男人立刻被他的话给吓住了,他抿紧了嘴唇,摸了摸自己的胡子,难堪得面红耳赤,小声嘀咕道,“真是抱歉啊,伯爵大人,抱歉哩……”
“继续工作吧,各位,你们的付出会有所回报的。”她说。
男人面如土色地跑着下了楼梯,他想赶紧溜开,至少在自己手下的工人面前挽回一点脸面。
“把你的鞭子收起来,”那位伯爵大人的另一位嗜仆对着慌乱地跑着的男人说道,“从没有人在这个美丽的城堡中使过鞭子。”
男人转过身来,忙不迭地弯腰点了点头,“当然,当然,真是抱歉。”
“在那之后,将其中四分之三的书捐往学校。”伯爵吩咐道。
她望着自己面前高达35英尺[合约10米]的书架上摆得满满的书被一点点搬下来,捆在一起,即将被送往各个学校和斐耳那林纳大学。
“我打算把莱列克斯城堡里的书,一些关于诗歌文学、生物、地理、历史、医学的书与文献全部赠与各个学校,以斐耳那林纳大学为主,加上一些别的学校,或许穷人也会更多一些。至于剩下的书,我将自己亲自挑选,并带到拉德洛宫去,其他的书就暂且留在城堡里,里面有些书,并非学习所需。”伯爵走下楼梯,分析道。
“缪丽尔大人,那么里面的奢侈品呢?”
缪丽尔透过窗户,望着北海上空繁星密布的夜空,闻到从远处飘来的玫瑰花香,低声叹息,“这座城堡不是属于我的,我却是它唯一的主人。那些奢侈的花瓶就留在这儿任由其蒙尘,才不至于令他人起歹心。至于像地图、放大镜之类的,我想自己留着。”
“利兰德,”缪丽尔说,“女王已经昭告天下,侯爵维克多·克利尔沃特和玛希莉·乔恩里昂、玛蒂尔德·克利尔沃特和朗缇克公爵普什卡·乔恩里昂将要在七月份举行婚礼,甚至允许玛希莉·乔恩里昂不参加V.A.T.。请你代我向维克多和朗缇克公爵普什卡祝贺。”
利兰德一说到顿时如鲠在喉,“是,大人。”
“奈尔斯,请你去确认一下两大王族拟定的婚姻协议有没有什么问题,这并非我要的婚姻,更值得怀疑。我绝不相信兰德尔·利特尔,也绝不相信我的母亲会单纯地考虑我的婚姻,也绝不相信任何一个来祝贺我的人。”
“如果真的有问题,我会立刻解决的,缪丽尔大人,”奈尔斯坚决地回答,“婚礼将在一个星期后举行,6月20日,我觉得有必要和兰德尔公爵好好协商。”
他咬重了“好好协商”四个字。
“我明白,”缪丽尔望着北海上月光的倒影,和闪烁着的粼粼波光。“我真应该自己独自一个人去承受这一切。如果这是上帝的惩罚,却与你们休戚相关,我定当将自己打入地狱。”
“别这么说,”利兰德回答,“没有人始终是孤身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