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穿着紫色的吊带裙,轻盈卷发柔和的落满肩头,暮色昏黄,洋洋铺洒在她身上。只要有她在的地方,哪怕是白色沉闷满是药水味医院病房,也美的如同幻境。
疼痛的折磨,让他完全卸下了高傲冷漠的外表。他躺在病床上看着她,就那样用期待的目光一动不动的看着她。看到她心慌。
三年前的她年轻气盛,行为伤人、言语伤人却一点都没自知。在他昏迷的这几天里,每每回想当初那几幕,她都会觉得愧疚。
当初,的确是过分了呐!
但在那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呢?夜少不肯说,司机老张也是一副漠视她的表情。搞得她更是一头雾水!
乐瑶为难的叹息,刚想迈步上前,手机却突然响了。安静的头等病房顿时扬着吵杂的铃声,她忙从包包里翻出手机,七手八脚的推开门出去接听。
“喂?请问你是?……哦,我前几天手机有点问题,所以都不通啊,对!……你是——徐天!?”乐瑶的声音自走廊隐隐传来。病房内,月琉夕的脸色愈发白的吓人。
“你什么时候回S市的?……真的嘛!?晚上聚会啊,可是……嗯!我知道啦——好啦好啦,我一定出现的啦!放心吧!嗯,好,OK!BYE!”
动听低婉的女声,悠悠飘来却带着残酷的现实。
现实是,乐瑶一直都是乐瑶。三年前,或是三年后,分毫未改变。他不该忘记的,不该懦弱的期待,更不该妄想不现实的奇迹。
他必须牢记。他是月琉夕,不是当年那个安静懵懂叫秋的少年。那年的他,早已被埋葬。他唯有去冷漠,用比她更冷漠更无情的态度对她。
是的,他不再需要害怕什么。
如今的他,已站在高处,金钱、地位、容貌,无人能及。他还怕什么呢?这样子的他,她是不可能拒绝的。
这个游戏,还没有结束。
“……那个,总裁。我等会有些事,所以,明天再来看你,好么?”乐瑶再度踏进病房,感觉里面的气氛有些变化。她小心翼翼的选择说话得用词,然后发现说完后气氛更僵了。搞什么啊……有关他的病情和现状,问他们又不肯说,她这几天几乎每天下班都来探病,但他们依然紧闭其口,甚至连理都不理她。其实,她并不是八卦,询问病情只是因为她关心他而已。
现在好不容易他醒了,病房却变得更沉默,仿佛她就是那个罪魁祸首,一致的排斥她。而她现在只是有事要先离开,他们反到一个个盯着她看,看到她想逃。
“……呃,那个,我明天会再来的……”乐瑶慢慢的朝病房门口退去,因为没有仔细看路,一不小心后背撞到了墙壁。
“老张。”病床上的人,却在这时开了口,“开车送乐小姐去。”说完,他不再看她,只是慢慢的合上眼睛。一丝亚麻色的发随着他转头的动作垂落额前,此刻的月琉夕,美丽且苍白无力。他的语调是冰冷而漠然的,不似之前那一声“学姐”的呢喃。而那一声呢喃,他知道她不会听见。
“不用了,我——”乐瑶想说什么,但是司机却硬梆梆的打算她。
“乐小姐,请按照少爷说的办吧!请别让我为难。”
“……”这都什么和什么,乐瑶莫名其妙的看着他。到底谁比较为难啊!
“乐小姐,请——”司机老张推开门,示意她先行。
乐瑶无奈的拨拨卷发,踏了出去。
在她离开之后,一直持观望态度的夜夕在床沿坐了下来。修长的手,静静的为月琉夕理好额前的发丝,“不能告诉我么?……当年发生的事,连哥哥也不能告诉么?……为什么呢……”
夜夕,琉夕。
是的,名模夜少之所以会签约秋氏,原因只有一个——秋氏新任的总裁,是他最宝贝的弟弟。
月家,最最宝贝也最最易碎的琉璃弟弟——月琉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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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本是个美丽的词汇,但用在一个年轻男子身上,却有着近乎嘲讽的感觉。至少,月琉夕自己是这样觉得的。
他讨厌,这样的自己。
无论如何都没法成为坚强的人,但是也不想做懦弱的人。
从小,他就知道自己的体质和别人不同。他没法畅快的奔跑,没法尽情的大哭和大笑,没法只凭想法就率性而为。
所有的一切都只能压抑。
爷爷、爸爸、妈妈、哥哥,总是很小心甚至于惶恐的呵护着他。因为体内那颗与别人不同的心脏,他一直生活在真空的世界里。
他没有上过学校,从小学到高中的课程都是请家教在大宅的书房里完成的。他被小心翼翼的保护起来,就像琉璃娃娃一般。
其实,家人都很爱他。如果能这样一直的生活下去,也未尝不是一种幸福。
然而,在他十七岁那年。这样琉璃般的幸福,终究还是破碎了。
如今回忆起来,那真是痛苦不堪的往事。
如果在当时,没有遇见她,他会怎样?如果在他的十七岁,没有那蓝色的美丽回忆,他会变成什么样的人?
到最后,依然让他念念不忘的,究竟是十七岁那一年纯粹美丽的蔚蓝回忆,还是在二十那一年饱含痛苦伤害却刻骨的一切?
可惜的是,十七岁时初见,他告诉了她,他的名字,而她,忘却了;二十岁时,冰雪初融的早春,他再度邂逅她,她只是将他当作一个无聊的赌注来对待;二十三岁时,她依然用陌生的眼神看他,冰冷的称呼他为总裁。
一次次的相逢,他一次次的记着、保留着,而她,一次次的淡忘、淡却。
这个世界上,还有比她更无情的人么?
也许,只有当他成为更无情的人时,才能真正掌握这一切吧。
白净的细指,缓缓摁向心口处。
无论如何,也要支持着不能倒下,一定要坚持到那一天——坚持到,成为比她更冷漠的人的那一天,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