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黄昏,天际火烧,晚风瑟瑟。伊乐熙左手食指一跳,猛地一睁开眼,看见一个长发掠至腰际,碧簪高束,身着浅青水玉长衫的皎美男子半蹲在她身前,似笑非笑地注视着她不语。男子气息脱尘不染,貌可与仙子媲美,又可说他身上仙气濯濯,本身就是一位仙人。
“是你!”伊乐熙清澈的眼眸中泛起涟漪,心里又惊又喜。八年前的那个秋天,很多虎背熊腰的侍卫要抓一个小女孩回去交差。小女孩东奔西跑眼看走进了一个死胡同,身边却出现一个貌美诡异的华服男子出手揽走了她。
男子带着她飞入云霄,一揽天上玉宇琼楼,再揽人间烟波浩渺。她害怕地闭上了眼睛,耳边狂风呼啸而过,待她再睁开眼,男子已然消失,而自己好好地落在一个空旷破败的院子里,满目残垣凄凉,仿佛做了一个梦那般。
“你为什么不说话呢?我又是在做梦么。”伊乐熙忍不住探出柔荑去抚摸他的脸颊,却不料男子倾城一笑化作泡沫闪瞬即逝。伊乐熙叹了一口气,捏了一把空气,看着手心空空的,呓呓讽道:“真的是做梦哎,不过要是真的能见到你该多好。”
杏林还是那片杏林,林子里飘散着浓郁的杏花香。伊乐熙拍拍身上的落叶,站起来再看那三妖的尸体已经不再了,只剩下一截槐树的枝桠,不必猜她便知那是槐树妖的真身。
世间万物皆有灵,心善者修仙成神,心恶者修妖成魔。四妖的下场,对她来说何尝不是一种修炼的感悟。此时此刻,伊乐熙的心情感觉轻松愉悦,对着苍穹放声呐喊,道:“不管你是谁,我以后一定会找到你的!”
“哎呀呀,死丫头,你鬼嚎什么,我睡个觉都能被你吵醒!”背负的宝剑突然晃动一下,里面传出了一个男人的声音。伊乐熙脸唰地一下红了,恭敬地答道:“剑仙前辈不好意思啊,我只是心情激动了而已。”
“有什么好激动的啊,不就是杀了四个小妖怪。遥想两万年前,我在人世间杀的妖比你吃的饭都多。你要学会淡定方能练好弑神烈火诀,不要因为一点小事沾沾自喜。”碧月宝剑原名弑神剑,剑里封印着一位上古剑仙烛龙子。据烛龙子以前所说,两万年前魔域大开,群魔众妖掀起一场不世洪荒妄图颠覆人间与神界,他为了拯救天下万民与亘古四魔大战,终与四魔同归于尽,肉身全毁仅有一丝残念封入碧月剑中。
“前辈我不是因为这件事啦,我是因为……那个人啦。”伊乐熙苦笑不迭,心道烛龙子还是和六年前一样古板生硬。六年前一次偶然的机会,她在隐雾山中与狐妖无忧捉迷藏时,无意中在一个山洞中取得了这把碧月剑,自此烛龙子成了她另一个师父,传授她一套专门对付妖魔的弑神烈火诀。
“哪个人啊?该不是你刚才快死的时候,那个出手救你的小瘪仙吧。”烛龙子伸了一个懒腰,打了一个哈欠,从宝剑出走了出来,他是一个白衣飘飘的魂魄,俊清秀逸。
“什么小瘪仙啊,他可是我以前的救命恩人,我不是跟你说过嘛。”伊乐熙不乐意地撅起小嘴,小手揉搓着裙褶气呼呼地。“你可不许说他坏话,我会讨厌前辈的。”
“呦,瞧你那羞涩的样儿,一点没个仙子的范儿。本仙当年只差一步就可迈入尊神境,他在我面前当然只能算是个小瘪仙。话说回来,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他……”尊神境对于现在的伊乐熙来说遥不可及,她只是灵王境九级,只差一许领悟造化便可跃入灵圣境。
修炼者常言道:灵者灵王晋灵圣,灵尊灵神入圣者。山外有山,天外有天,烛龙子这么说无非是衬托自己的强大,世人不知。
伊乐熙可没兴致听他描绘当年的厉害,只择他的事情着急地问道:“真的假的啊,你说在两万年前的神魔大战就见过他,那他也一定是上古仙人喽。”
“这个嘛,除非你能找到那本上古仙书,书里面应该有他的过去。当然啦这是不可能的,神魔大战之后那些妖魔把神界弄得乌烟瘴气,上古仙书据传也被他们烧掉了一半,失落他处。你还是专心修炼,早日修炼成仙吧,他不过和我一样是到残魂罢了,何必在意。”烛龙子对伊乐熙的要求并不高,他说这小丫头天资聪颖,若是勤奋修炼成神难说,但成仙是必然的。成了仙人可以一日云游四海,修得长生不老之身,然也得她迈入仙灵境之后,才算半个下仙。
“残魂么,相隔八年他又救我一命,这是为什么?”伊乐熙眼底闪过一丝失望,颔首低眉,自顾自说。烛龙子耳朵尖又听见了,便搭着她的肩膀,意味深长地安慰她,道:“或许你的前世也是一个仙人吧,又与他有着某种渊源。他虽化作残魂,但依旧牵挂于你,所以才总是出现在你最危险的时候。有些事情不要去强求,该解开的总会解开,明白么?”
“明白了。”伊乐熙淡淡地应了一句,不改脸上的莫名惆怅,心里的悕然起落。
“你明白我就不多说了,睡觉去喽!”烛龙子神色乏倦,捂着嘴哈欠连连,一眨眼就消失在空气中,回到了碧月剑中,不时呼噜声便传到了伊乐熙的心里。
一轮明月当空照,古庙寒鸦藤树啼,篝火嘫嘫。伊乐熙在庙里腾出一块干净的地方,闭上眼睛静静地打坐修炼,调动全身的灵气在体内运行不息,试图感悟到灵圣境的门槛。火苗窜窜映得她俏脸生辉,这座古庙里死气沉沉的没有一个人影,只有大佛观音蛛网结纱。
起先皎月正对着庙宇中央,慢慢地月儿遁入云层顿然无光,已近后半夜了。伊乐熙睁开一双明眸,难掩失落之色,揶揄道:“灵力还是不够啊,我太心急了。”又观庙外斑斑点点,寂如死灰,而她却毫无睡意,还欲起身去院子里走走。
呼——
忽地一阵阴风卷起枯叶沙尘扑面而来,一股血腥之气呛入她的鼻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