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闷！
水府大院里的气氛比往天更加沉闷，守在大院角落里的丫环与所有下人们大气都不敢多喘一口，因为在八仙桌上首落座多时的水太老爷天南并没有下筷子进食，只呆望着黑漆漆的天空发神，极为反常。
阿乐的心里十分奇怪，凡武怎么会坐在老爷与老夫人用膳的那张八仙桌上？
当然，被吩咐必须坐在这张桌子上的凡武心里更是惴惴不安，黑塔般的身子极不自在地微微颤动着。
另一张八仙桌上坐着的大姨太偷眼盯着凡武微颤的身躯，心里很是发笑：“真是乡下的狗儿进不了城，让你坐就坐么，颤个什么呢！再说老爷一定要这样安排，肯定暗示着为你升任百夫长贺喜么！”
大姨太当然巴喜不得水府里是凡武说了算，那自己哪里还用凡心常在，却又不敢光明正大地做想做的事情？
三姨太盯了盯身边坐着的大姨太与二姨太，两人却故意别过头不迎合她的眼光，显得阵营分明。心里叹了口气的三姨太只好低下头想自己的心事，盼望着水鑫与小水晶快快长大，当娘的在这大院里呆着真是难受，就不知龙府的二姨太在那边是个什么情形。呃……
丫环与下人们表面平静地站在自己应该站的位置听候差遣，内心早已被这压抑的气氛与场面弄得七上八下，不知道水府的两个“天”这副作派是为什么，又要做出什么，何人不惴？何人又安？
“娘，这个闻着好香！”
水林把嘴巴凑在自己娘亲二姨太脸庞边低声说着，右手的食指却快速点在了白色大碗里金黄色的全鸡身上，舌头跟着伸出了嘴外，只差流出哈喇子。二姨太还没来得及制止儿子的不雅行为，大姨太身边的水垚捂住嘴吃吃笑了，水鑫抬起头也跟着看向了那只全鸡。
“笑什么？”
大姨太用手轻轻敲了几下八仙桌，水太老爷与水老夫人随着她的敲击声把眼光射了过来，这一桌的大小人儿们马上低下头，特别是小孩子们赶紧努力收敛自己给自己弄出的笑容，估计两个“天”要发话了。
可是收回眼光的水天南与水老夫人仍然一言不发，身体也没什么动静，似乎成了两个尚有人形和人气的木乃伊……
“娘，我想尿。”
已经忍了一阵尿意的水鑫实在憋不住了，有些大声地叫着，同时把身体紧贴在三姨太身上，三姨太只好吩咐丫环月桂带水鑫去方便。
“等等，真不懂事！”
丫环月桂刚带着水鑫走了几步，大姨太从八仙桌边站起来喝斥，惊得三姨太抬头盯住了自己的大房姐姐：“难道小孩子去方便也不行么？”
“说你，不是他。”
大姨太用手指着愣神看她的丫环月桂，吓得水鑫不知所措地拿眼睛盯向了自己的娘亲三姨太，肚子内鼓涨着越发难受起来，只想把尿屙在自己裤子内。
月桂的一张脸通红，双手捏着自己的衣角无助地站在那里，低着头等候大主子说话。
水天南与老夫人纹丝不动地坐在八仙桌上，也没看发生着的这一切。凡武更加受不了这气氛，宽宽的身子伏得越来越低，要不是胸口顶在八仙桌上，只怕孔武有力的他此时已跌出了长凳之外。
“老爷与老夫人还没说事，乱跑什么？”
仿佛自己就是水府的最大人物，大姨太看了一眼水天南与水老夫人后指着月桂吼叫，同时用眼睛的余光偷看三姨太，心里得意并冷哼：“今儿个就借着机会打打你的脸，你能怎么样？”
三姨太回头轻声吩咐莲香把水晶照顾好，自己干脆一言不发地端坐在八仙桌上看戏。
“奴婢错了。”
月桂心里扑通乱跳，嘴里认着错，尽管心里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小主子要去方便，自己带他去是职责所在么，唉，下人难当呢！
“难不成大主子故意找我茬？可是三主子也没有做出过格的事情来，我没有什么能向你汇报的么！”
“为什么你总是这么凶狠霸道，三姨太却能温良待我呢？”
丫环月桂低着头接受大姨太的训斥，心里开了锅。
“拖下去重打十棍以正家法。”
大姨太见水府的两个“天”一直不言语，以为默认自己在这里发威，胆儿一肥，回头盯着阿乐吩咐起来。
她就要趁机收拾下似乎背叛了自己的丫环月桂，不是有很久没有向自己汇报过三姨太的所有事情了么？
阿乐嘴里应了声“是”，眼光里却没有搜寻到水天南与水老夫人要阻止这件事的表情，只好招手叫角落里站着的两名家丁来拖月桂，倒把水鑫吓得先哭了起来。
“夫人饶命，饶命……”
被两名家丁拖着向门外而去的月桂嘴里大叫起来，一片湿润从身体某处渗了开来。
小水鑫尚未尿出来，丫环月桂倒先尿了。
“请姐姐开恩，饶过月桂么……”
心里十分难受的三姨太赶紧站起来向大姨太求情，大姨太却没有理她，甚至眼睛的余光都没看她。
“老爷开恩，月桂没什么错么！”
见大姨太不理自己，三姨太快速从八仙桌边走出来到两个“天”坐着的位置弯下腰替丫环月桂求起请来。
“你，你们是要气死老，老子么！”
一直没有发话的水天南突然站起来怒气冲冲地大吼，把正弯着腰替丫环月桂求情的三姨太吓了一跳，心儿跟着扑通起来。
唉……
水老夫人心里连连叹气，心想水府最近是怎么了？为何什么事情都能发生，一点都不让人省心，诸事不顺呢！
“打，打死算了！”
心中本就郁结气闷，理不出个头绪的水天南突然暴躁地伸出双手对着八仙桌上的碗盘拂去，只听得地面上叮当声不绝于耳，油腻的汤水立时洒开在桌子下的地面上，惊呆了所有人。
凡武手足无措地跳在长凳外边，一时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去做，尴尬地低头呆站在那里，活像一个被水天南判了死刑待决的犯人。
水府大院里一片沉默，热热的空气里散开肉香味儿，那是被水天南刚扫在桌子下边烹饪熟透了的鸡鸭肉香味儿。
守在大门两侧的阿贵与阿祥对视着抽起了鼻子，相互猥琐地笑了。至于大院里边正在发生什么大事，他两人不用管，也不用使劲去猜，先闻闻肉香味儿才是最好的！
被阿乐吩咐来的一个家丁拿着扫地用的东西战战兢兢来到了水天南身后，却不敢去收拾满地的垃圾，一时呆立在水天南与水老夫人身后。
“滚！”
心情极度郁闷而气恼的水天南也忘记了当大老爷的风度，回身对着这名家丁就是一脚，嘴里同时加上了这个有力度的字眼。
挨了这一脚的扫垃圾家丁倒没什么不适，可是水天南心里却叫着“唉哟”。毕竟用力过猛，他自己的老骨头先受不住啦！呃……
大姨太终于不敢再大发厥词，坐回八仙桌后两眼盯着面前的食物惦记起带呆站在那里的凡武，替他着急。
“你们究竟想干，干什么？咳咳咳……”
圆睁着双眼的水天南吐出这句话后突然感觉喉咙里被一口浓痰堵着十分不畅，连续不断地干咳起来，忙得身边的水老夫人、凡武与不远处的阿乐赶紧上前扶住了他。
一干丫环和家丁们呆呆地盯着水天南，忽又把眼睛盯向了大姨太。
“扶老爷回卧室，快。”
被丫环和家丁们盯着的大姨太突然反应不过来，也呆呆地回盯着众人看，先前的气势与威风半点不存。
阿乐只好出声吼叫起来，几个丫环与家丁们这才赶紧围了上去。
“气，气死老，老朽也！”
被扶回卧室的路上，水天南嘴里只顾着念叨这一句话，同时伴随着更加连绵的咳嗽声。
同一时刻的月桂也正被两名心有戚戚焉的丫环扶着走向她住的房间。
莫名其妙，来得相当冤枉的十棍打得月桂屁股上印痕深深，血丝涌现，果真是气死老朽，气死丫环，气死大姨太的水府大事件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