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下过一场春雨,初露的阳光扬扬洒洒升在天空,驱走雨后仅剩的寒气。河岸两边杨柳夹岸,桃李芬芳,水面波光粼粼映射出芳菲的绿荫红花,碧蓝天空。
慕青斜靠一棵树上的枝桠间,嗅着清新空气,听那微波清湍,垂上眼眸,享受这一刻的平静自然。
慕远怀常常这样评价自己的三个女儿,青婉婉约知礼,青漫灵秀可人,青言同样具备大家闺秀的知书达理,秀美慧中,只是相较于两姐妹多了些懒散。
虽然,这扬州地方他有一半话权,百姓眼里的父母官,掌控富贵平安的荣耀,可是,于慕远怀来说,功名利禄犹如过眼云烟,三个女儿才是他的骄傲,守护的宝。
在三姐妹即将到来的人生大事上,慕远怀尤为慎重,用心良苦四处寻觅良才为女儿选择佳婿。
可是,身为老爹的他和女儿刚提个话头,三个女儿很不给面子的打哈哈,这边青婉用她无懈可击的笑容盈盈福身退回自己小院做绣活,那边青漫嘟嘴一脸不高心说‘两个姐姐还没嫁出去,和我说这些干什么?’,说完,一溜烟跑出去。
最后,慕老爹泪眼婆娑盯着没走的青言,还是老大懂事啊,体谅老爹一片苦心?这边如此想着,那厢只见慕老爹认为懂事的大女儿正摇头对他叹息,给出一个爱莫能助的无奈耸肩,而后,在他冷却的期盼下起身施施然出了门。
慕老爹捶足顿胸,萱怡啊,你怎么忍心留下她们三个来折磨我啊,看看,一个个都不听话,唉,我的命好苦!
慕青言出了家门,左右看看,府门外不少人站着和守卫低头接耳,脸上挂着献媚的笑。又是一群想找老爹办事的人!这种事每天都在上演,青言见怪不怪,负着手悠悠朝着城外而去。
慕远怀为官向来正直,一般情况从不见闲杂人,因而找他有事的人没有要事多半被拒之门外。不通人情的父母官让人颇为头疼,不过,即使他再难缠难搞,可身份摆在那里,还是有不少人想和他拉上关系。这不,官大人见不到,倒是打起守门侍卫的主意,若能和侍卫交好,说不定哪一天能心想事成呢!
只是,他们把知府当成什么人了?事情未免看得太简单了,哪怕一个侍卫,若不谨言慎行,办事沉稳,他们怎能跟着朝廷钦命委任的知府,当他的手下!
扰人的事不是没有,慕青言习惯淡漠化而已。只是毕竟还存在,包袱挂在心上,总是一件不让人心喜的事。因而,不知何时起,青言习惯每日下午到城外的塘河走走,待到夕阳斜晖。
前些时候下了一场雨,虽然经过阳光晾晒半日,地面仍旧湿滑,花木依然挂着雨露。席地而坐是不可能的事了,青言索性找了一棵粗壮的柳树跳到上面,视野比树下好,连对岸丛密竹林跃然眼前。
其实那里没什么可看的,一方雅致的竹林,隐约中三两间房舍,篱笆小院,竹林面前的河里,种植着莲藕青荷,新荷吐叶犹如巴掌大小,嫩蕊新芽又逢雨露初歇,像是河蚌里珍藏的明珠,晶莹剔透在日下闪闪发亮。偶有风拂,迎送一阵淡雅荷香。
慕青言垂上眼眸,躺在枝桠间悠悠地想,不知道生活在那里的人究竟以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忍受静谧的孤独?
闭合双眼里俨然挥之不去的清瘦身影,一派怡然自乐的宁静,很多时候让青言嫉妒。
感受闭眼一刻的黑暗世界,青言难免叹息:只是多么可惜······
倦意袭来,嗅得清香,青言不知不觉睡着了。
风拂杨柳低压枝,倒映碧波东流水。
荷岸边垂眼聆听四方动静的少年淡淡露出一丝笑意,执棋轻轻落在棋盘上,凝神静气布置推演的棋局。而他脚边不断震动的鱼竿,却是早已抛到九霄云外。
“公子,一切准备就绪。”
竹林里传来一声低沉的声音,不知来了多久,听其声音似在回禀任务,而对象是那闲雅淡致的少年。
少年依然平静的样子,似乎早就察觉到来人,落下一枚黑子,声腔‘嗯’了一个单音,竹林里的人便听不到其他任何话,弯腰毕恭毕敬施了一礼,竹林除了风声,很快悄然无声。
慕青言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下来。
揉着眉心,青言想:怎么睡着了,天都黑了,爹不知道怎么担心呢?
青言无意扫视对岸一眼,看到一缕淡淡灯火,不禁莞尔而笑,当真养成了一个不好的习惯!
一跃跳到地上,拂去衣衫上的微尘,踏着夜色,自顾离去。
塘河在城外三里开外的地方,以青言的脚程来说,回城需要半个时辰左右,通常每天一来一回需要花费她一个时辰,对寻常人来说不可谓不远。不过,对青言而言,只当是练腿力和散步。
只是,她从没像现在这么晚归过,当然,她并不是害怕走夜路,毕竟,曾经夜是她的同伴。她只是担心慕远怀担忧自己,说不定晚饭也没吃,跑出来找她?因为老爹的担心是她们三姐妹不忍看到的。
如此想着,青言不知不觉加快脚步朝着家里赶。
夜黑的有点孤冷,道路两旁的树叶随风哗哗作响,吹在身上泛着冷意。摇摆不定的草木更像夜行出来的人,咯吱咯吱踩着腐朽的枯枝烂叶。
眼看城门近在咫尺,青言摇头笑自己多想,忽略路旁出现的异动,径直走着。
可是,有没有人能告诉她脚上紧紧拉着她不放的手其实只是一个错觉?
“救命···救···我···救······”
断断续续微弱的声音,告诉她,也只是她的幻听?
闲事莫问,尤其是晚上遇到的更不能问。夜黑风高,杀人放火,寻仇未果反被杀,你知道救下的是坏人还是好人?万一救下的是个知恩图报的苦命人,那还好说,可是,若是十恶不赦的坏人,到头来恩将仇报岂不是太惨了?
不过,救人的行动显然比脑力来的快,蹲下身,青言查看抓着她的人,粗略看了看,衣衫被利刃割的破旧不堪,浑身是血,体无完肤,衣衫已然失去原来的色彩,沾满污垢血腥。
看其面容,模糊轮廓是个长得不俗的年轻男子,究竟得罪什么人,竟惨遭如此毒手?可以肯定的是,那些人绝对心狠手辣,是她招惹不起的人!
见死不救不是她做人宗旨,现下四处无人,就算带走他,应该也不会有人知道!
慕青言架起身受重伤的男子,扶着他固在肩头,右手轻扬扫了一地尘土,掩盖住沾满血渍的地面。
直到地面看不出男子刚趟过的痕迹,青言这才架着男子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