谙谙推门进了屋里,没关门向里面走了两步,她能感觉到水裳羽和蝶儿的气息,却没听到她们的声音,按理说,即使睡着了,听到开门的声音也会醒来,可是,屋内依然保持连根针掉地上都能听到的安静,由此可见,果真出了状况!
谙谙触手摸到旋寰腰间的韧丝,目露警惕适应屋内的黑暗,一点点向里面挪动,防身武器是一根韧劲胜铁的金丝,柔韧纤细,平日用来束腰,缠绕腰间根本没人怀疑这是一个杀人不见血的利器。
不过,徒然破空袭来的劲风根本不给她取出武器的余地,黑暗中瞬息而至的袭击来得太快太突然,打得还没摸清状况的花谙谙一个措手不及,面对凌厉攻向面门的刺客,花谙谙侧身翻滚到地上,躲开迎面来袭击,然而,斜飞出去的身体却还是未能避开那狠厉的一掌,肩膀结结实实承受所有攻击来的力道,甚至她听到‘喀嚓’肩膀骨头错位的声音。
花谙谙满脸错愕,刺客只用了一招,就打得她毫无还手之力,甚至连躲避都如此狼狈,来人的武功远远在她之上,水裳羽到底做了什么得罪这么厉害的人物?
心知不是刺客对手,花谙谙翻身就朝门外跑,肩上挨了一掌,体内气血翻滚,嘴里都是血腥的味道,如果这里叫人,她可以肯定喊出去的声音还没有蚊子声大,眼下最妥当的作法就是离开这个房间,外面还有值夜的守卫,只要惊动他们,就能找来其他人!
身侧一股力道虚空拍出一道劲风,将原本打开的房门关上,隔绝外面昏明的灯火,屋里彻底陷入黑暗,谙谙力争出去的脚步在眼前这扇半点声音也没发出就关上的门前戛然而止,最后一条路被刺客无情阻止了。
花谙谙艰难动了动眼珠,看着不知何时已经来到她身边的陌生气息,项颈传来的震痛让她无望叹息。
以她的身手连刺客的边都沾不上,甚至看不到来人如何出手她就彻底败了,先前猜测刺客故意熄灯是怕引起她怀疑才做出的事,现在看来,不如说,那是刺客为了引她进屋故意而为的举动,看到徘徊窗外身影,知道她怀疑有人闯入,为了杜绝不必要的麻烦,刺客刻意在她探头寻疑之际熄灭灯火,为了就是把她引进来,然后一并解决!
倒地不起的花谙谙,努力撑着仅有的神志,与黑暗融为一体的剪影缓步朝内室走去,依然不发半点声息,一如笼罩来的神秘罪恶,拥有摧毁他人希望流光的强大而无可撼动的力量······最终,花谙谙还是撑不住重创的身体,眼前一黑昏死过去,念头独留悲愤:难道,命运的齿轮又要回到多年前,非得让‘她’再一次陷入痛失亲人的痛苦当中?
“好了,现在不会再有人打扰,我们可以好好聊聊。”
身,动不得,口,说不得,唯有一双灵动的眼睛,看着渐渐靠近的黑面人也沁满了泪水,刚才所发生的一切,水裳羽都看在眼里,然而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也没看清,她只见刺客瞬身靠近花谙谙,花谙谙就落了个和蝶儿一样的下场,唯一不同的是花谙谙倒下去前还有一点还手的余力。
他在说话!
连伤两人后,自认解决了麻烦,他开口说了第一句话,男人的声音,不似欧阳适低沉,不似萧哥哥的浑厚,低调静冷犹如空泛了时空的逆向的风,听来安宁平和,实属戾气横行。
“你说,如果我放开你,让你说话,是你逃得快,还是我杀了你更快?”不疾不徐和她聊天,就连威胁的话也能说的如此平和。
她敢逃!尚有武力的花谙谙完败他手上,更何况不会半点功夫的她,她还有很多事没做,对生命还有留恋,在他面前选择逃走等于自取灭亡。刺客解开她的穴道,恢复自由的水裳羽却不敢动弹办法,紧紧咬着下唇,害怕自己一旦松口就泄露内心的恐惧,不顾一切喊救命。
“坐到床上去。”见她不动,刺客指了她身后的床说,这里唯一能坐的地方就是这张床了,水裳羽无法忤逆他的话,满怀屈辱坐到了床边,而他,却并不如想象过来,而是倚着桌台,双手环胸看着她。
也不知过了多久,久到水裳羽几乎忍受不住强烈心跳而出现窒息,终于听到他再次开口:“赤缕石交给我,我就不会伤害你。”
赤缕石?那是什么?她从未听过这种东西,也没见过,更别说在她身上了。
水裳羽哑着声音连忙解释:“我···我身上根本没有你说的那个东西,赤缕石是什么我都不知道,你肯定找错人了。”
既然找错人,就要去纠正错误,你赶紧去找拥有那块害人不浅物品的主人才是。
刺客见她一副茫然不知,惊惶失措的神情不似作假,只是,若没查清赤缕石在她身上,他怎么会跑这一趟。
“赤缕石是一种石心散发金色光芒的玉石,你没见过?”
石心散发金色光芒!
水裳羽下意识看了眼胸口,紧贴那里的温润触感,好像一下子被人烙了火,烫的胸口发疼。
“我真不知道赤缕石在什么地方,你,你真得找错人了。”强忍着不安,水裳羽轻声说道。
刺客却是注意到她长长睫毛下忽闪的眼睛,在他提到赤缕石特点时,水裳羽脸上出现微妙变化,虽然下一刻她就很好掩饰下去,可是,依然没能瞒过至始至终注意她一举一动的黑眸里。
水裳羽极力想掩饰的东西应该就是赤缕石了。
刺客走到她面前,水裳羽抬头,眼睛充满惧意看着突然靠近来的他,居高临下对着她的人给她一种从未有过的压迫感,这种恐怖的感觉让她害怕,而她什么也不敢做,眼眸再次慢慢浮出水雾。
其实,不管怎么铁石心肠的人见到如此一位倾城佳人哭得梨花带雨都要忍不住心软,我见犹怜,不忍心为难她才是,也只有他,对她无声哀求望来的美眸熟视无睹,伸手摸向领口遮去的白皙脖子。
项颈传来的冰凉触感惊得水裳羽寒毛都竖了起来,涌在心口的屈辱让她难受,感受贴近肌肤的丝线抽离领口,云线串缀的玉坠暴露干冷的空气里。
水蓝玉泽晕染中心点那一缕浅淡赤金,‘羽’光优雅自动,通透盛开玉石上的梅,雕工精良,刻画栩栩如生,卓尔不凡,一看就知道此物乃无价珍品。
呵!没想到传闻中的‘不死之心’真的让人雕琢成了饰品,而佩戴它的女子根本不知道它的价值。说她迷糊,不知所谓,身在福中不知福,不如说送她此物却故意隐瞒此物来历的人对她的良苦用心,也只有什么都不知道的人才能得到真正的幸运,远离厄运!
刺客手上微微使力扯断挂在水裳羽脖子上的云线,东西已经到手,他准备离开。
然而,一见自己的玉坠被他抢走,水裳羽想也没想抓着他握着玉坠的手不放,仰着残留泪痕的脸,看着黑面下寒星的眼,一字一顿坚定说道,“这个东西你不能拿走。”
她不是意气用事,他看出她眼里的坚定,态度强硬,这样的转变与刚才的柔弱怯懦判若两人,可见,她对这块玉坠的重视程度。
刺客道:“我此行目的就是为了得到它,你认为你有阻止我离开的能力?”
”没有。“水裳羽摇头如实回答,可是,如果连这仅剩的回忆都被他剥夺了,那她还有什么呢?
‘裳羽,这个是流星坠,我找了好久才找到的,给,送你的礼物,你给我好生保管,它可是保佑你平安的护身符,如果弄丢了,我可不饶你!'
晃动的秋千被人拉住了,秋千上粉雕玉琢的女娃仰起头不满看着拽住秋千不让她玩的罪魁祸首,看清来人是个俊美如画的小男孩,粉嫩的脸上绽放甜甜笑容。那时,她正为了他不能回家为她过生辰而一个人生闷气,可是,最后他还是回来了,从她从未涉及的远方风尘仆仆赶回来,还给她带来了生辰礼物,并亲手戴在她得脖子上······
和他相见相聚的日子屈指可数,可是,偏偏关于他的记忆犹如昨日,恨的,恨他对她下得了狠心,玉坠是牵引她对他的记忆,纵使再多恨,她也不想忘记。
仅此而已!
水裳羽凝着决然,抓着他的手在他冰凉的手背上不自觉掐下一道指印:“我没能力拦住你!可是,如果一定要拿走这个玉坠,那你就杀了我,杀了我抢走它,它就是你的。”
她的眼睛很美,清明灵动,流露出的倔犟像极了夜空里的星辰,冰凉而璀璨,眸子点点映影出的那个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的黑色面具,望之,自惭形秽。
刺客寒星的眼睛微微失神,抬手抚上她的眼,力度轻柔顺着眼划到她清秀的眉,裳羽被他突来的抚摸吓着了,身体连退几步,眉眼滚烫,残留他对她徒然的无礼行为。
看了一眼对他避之不及的水裳羽,黑面下的人难得露出一抹无奈,这是怎么了,心,莫名失落?
他把玉坠放在桌上,在裳羽不可思议的目送下,从屋顶离去。
玉坠不要就轻易离开了?究竟他是为了什么才来走这一趟?难道只是为了吓她一吓······
水裳羽无力走到桌前拿起上面的玉坠,走到昏死地上的两人,手在她们鼻子下探了探,还有呼吸,只是昏了。
好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水裳羽再也支持不住跌坐地上,终于忍不住捧起手心里的玉坠,捂着嘴,无声大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