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千逍暗自一愣,修为到了法衍恶念这等境界,恐怕整个仙武大陆都没有人可以与之匹敌了吧?他的那个敌人究竟是谁?竟然让他生出了这种感慨?不论那一叶菩提的禁术,单单是他自身的修为,足以傲视仙武大陆。
法衍好似看懂了莫千逍的心思,笑道:“人类当真是一种最聪慧,但也是最愚蠢的生物。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大多人类对于自己没有见过的东西都会在潜意识里选择不相信,这无疑是正确的。但他们却又创造出了井底之蛙这个成语,什么是井底之蛙?你见过的东西太少,就是井底之蛙,这岂非太过矛盾?即肯定自己,又在否定自己。我来问问你,若你现在不过是个知武境界的武道弟子,你能够想象到踏入禁忌是什么感受么?”
莫千逍张口结舌,他根本没有想过这些,之前自从他确定开始复仇,到最后他的仇人都死在了极阳武院门前,在到现在他已经可以凭借禁忌的力量比拟登天路之上的高手,都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法衍道:“这就是了,你没有想过,不代表所有人都不会去想。在我小时候,三宝寺的高僧就对我抱有了极大的期望,说我可以超越历届佛祖,达到他们去不到的高度,随着我对佛法的理解越来越深,随着我的修为越来越高,我也以为我可以达到一个前无古人的高度。”法衍露出一个特有的笑容,那个笑容是回忆的笑容。他说道:“当时我在三宝佛国的声威当真到了一种前人无法达到的程度,无论走到什么地方,都会受到别人的膜拜,说实话,纵然那个时候我的佛法精湛,但也禁不住的内心窃喜。”叹了口气,接着说道:“只是,当我的修为停滞不前的时候,我慌乱了,当时师父对我说,所谓的佛法不是身体力量的体现,而是智慧与胸怀的体现,当时我点头应是,心里却早就不耐烦了,没有实力,所谓的智慧、胸怀与懦弱有什么区别?身体是皮囊,色相皆是空,狗屁!我看到过一个乞丐在街头行乞,逢人就笑,被人打了也是笑,他的智慧与胸怀应该足够强大了,我向他请教,求他传我真谛,而那个乞丐只对我说了一句话,他说;大师,我真的快饿死了,给点吃的吧。我给他化来了些吃食,他吃饱后对我感恩戴德,然后翻身就睡。当时我还以为这真是一种大智慧,内心深处也受到了极大的启发,于是我也逢人就笑,无论是对我膜拜的还是那些异教徒的威胁与恐吓。
我随着那种感觉走,越走越感觉不是那么一回事,当初那个乞丐年纪不大,可以说正直壮年,为什么要如此做?难不成他真的精研佛法,做到了万事皆空?皮囊是空,钱财是空,万物皆空,只等一场大解脱。带着一些疑惑,我找到了那个乞丐,想进一步的认知一些我不能理解的东西,而当我知道他还有年迈的父母需要他赡养的时候,恶念就产生了。”
说到这里,法衍恶念指了指自己,道:“当时在法衍的心里,我就是恶念,因为曾经有些时候,我真想杀了那个乞丐,连亲生父母都不能赡养的东西,凭什么,又有什么资格去谈解脱?然后我离开了那个地方,在仙武大陆各处游走,见到的事情多了,却越发迷茫了。有个男人很喜欢自己的妻子,但他的妻子却在外面养了个男人,那个男人知道,也装作不知道。这在我看来应该是真的慈悲,我看到了一个女子,很爱她的丈夫,她的丈夫也很爱他,这是多么幸福的事情。我看到一个衰老的老人在床上痛苦的喘息着,而他的儿子却没有任何怨言的照料他,我感觉这是真孝。只是当我再次回到那个地方的时候,事情变的有些不一样了,那个百般迁就妻子的男人每天花天酒地,他的妻子每日以泪洗面,那对相爱的夫妻反目成仇,原因是家无余粮,那个真孝的儿子在送走了他的父亲后,却被他的两个哥哥指责是因为贪图父亲的家产。”
呵呵一笑,法衍恶念道:“当时我根本不明白世间百态竟然如此诡异曲折,理解起来甚至比之最难读懂的佛法还要难上千倍万倍。为什么没有一种可以让所有人都能强大的生存法则?那个时候这种念头就在我与法衍善念的心里扎根了。我去到了战场,与僧兵们抵挡魔国大军的入侵,在杀魔兵的时候我也在想,既然众生平等,为什么还要互相残杀?离开战场我去到了魔国,见到的场景与人类世界的都相差不多,在魔国,有魔人亲睦邻里,有魔人横行霸道,总之,那个与我们不一样的魔国也过着与我们一样的生活。那么既然是这样,为什么他们想着要侵占我们的土地,杀我们的亲人朋友呢?这是大迷惑,直到我遇见了他,我平生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的敌人,我才明白这其间的根源。”
莫千逍道:“你的那个敌人究竟是谁,真的能让你发自内心的去敌视他而且敬佩他?”
法衍脸庞上回忆的笑容收敛,有些愤怒的看着莫千逍,好像在责备莫千逍打断了他的回忆。缓缓吐了口气,他道:“这些事情别人都不知道,甚至直到此刻,能听到我这番话语的也只有你们两个,除了你们两个,别人也没有那个资格知道。”
莫千逍与顾北狼听完这话,没有一丝感动与喜悦,因为他们两个十分清楚,之所以法衍能对他们说出这些事情,是因为在法衍的眼中,他们已经是死人了。顾北狼刚要动手,莫千逍道:“不着急,拼命的时候还没到,先听听他接下来会说些什么,说实话,我挺好奇的,难道你不好奇。”
顾北狼笑道:“自然是好奇的。”转眼看到法衍恶念,道:“别回忆你的过去了,那不是你的,而是法衍善念的,赶紧说正题,说完了咱们好拼命!”
法衍恶念也不生气,道:“年轻人就是太着急,这不是错,因为我也着急过,记得我还在魔国的时候,还为了度化魔人而做过很多可笑的事情。那个时候我每见到一个魔人都会对他们讲些佛法,只是他们好像不领情,每次开口说不了几句就会被人拳打脚踢,当时我会说魔语,也能听懂他们在打我的时候骂的那些话,因为我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所以对于那些魔人对我父母的问候也不是太介意。有一天我浑身是伤的走在了你魔国的街道上,想找个魔人聊聊,但他们看到我就跑。”
莫千逍道:“不跑才怪,在魔人的眼里你就是个疯子,要不是你佛法精湛,都死了一百多次了。”
法衍点头,道:“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那个时候我还愚钝,不明白那些魔人为什么放着好好的人间正道不走,非得与人类残杀。就在我挨揍的时候,我看到了他,那时候的他一身杀气,如同地狱走出来的恶魔,看到他杀了几个魔人,我前去阻止他,他对我一笑,骂我是个蠢货。
我不理解,追了上去,那人见我的修为还可以,于是问我为什么要来魔国受魔人的欺辱,我回答他说,我要建立一个永远没有纷争与战乱的国度。那人笑了,笑的十分疯狂,他十分明确的告诉我,他说只要有人,只要有生命,这个世界就永远会继续战乱下去。好像是为了表示他的坚定,在他说‘这个世界就会永远战乱下去’的时候,在最后还加上了一个永远。我恼怒了,跟他动手,结果没打过他。被他揍的半死的时候,他说了一句很奇怪的话,他说我们的敌人不是魔人。当时我还以为他说的敌人是每个人心中的心魔,于是我跟随在他的身边,想看看他在干些什么。出乎我的意料,他每天都在杀人,不但杀魔人,也杀人类,总之只要是他看不顺眼的眼,他都会杀了,就这么跟了他几年,他对我说;小秃驴,你明白了吗,想要得到一个没有纷争的国度,那么你自己变成一个国度就好了。
我不明白,问他,什么才是自己变成一个国度?他也没有立刻回答我,而是带我去到了魔国,原本我以为迎接我们的是一场截杀,不曾想,当那些魔人看到他的时候,都在跪拜。我很疑惑,他带着我去到了魔宫,见到魔君的时候,说实话我的心里是有些紧张的,而他却十分轻松的对魔君说,既然协定已经成立了,希望你遵守下去。魔君听到这话,笑了,然后膜拜。
浑浑噩噩的,我跟着他离开了魔宫,问他为什么连魔君都会对他如此,他回答了我,他说是因为他足够恶!我不相信,因为我坚信,只有善才是众生沟通的桥梁。那个时候他好像就看穿我了,我带着我走过了一片片的土地,去到妖族的时候,妖王对他膜拜,去到鬼蜮的时候鬼祖亲自迎接,去到人间的时候,人类都在高呼他的名字,去到三宝佛国,就算是我的师父,就算是当时三宝寺的方丈都行晚辈礼。
当时我差点疯了,我怒吼,问他为什么会这样,他还是告诉我,一切都是因为他足够恶。之后我随他去到了太昊神朝,当时的太昊见到他也是毕恭毕敬。当时他对太昊说他要建一座武院,叫做极阳武院,然后他就会去到另一边,看看老祖宗说的那些话究竟对不对。”
听到这里,莫千逍如遭雷击。法衍道:“既然你也踏入了禁忌,而且还是第二次踏入,那么应该看到过那堵墙另一面的光景吧?”
莫千逍不说话,法衍继续说道:“为了认证他的说法,我不惜放弃了三宝佛国的传承,只留给了佛子善的一面,而我却留下了恶的一面,因为他曾经说过,因为他足够恶,所以所有人都怕他,他就是一个国度,他就是一个牢笼,他就是规则!我想打败他,必然要从他的思想出发,然后否定他,继而战胜他!”
顾北狼冷笑道:“他是谁?都这么多年过去了,你都死了,难道他还活着!”
法衍笑道:“既然我能出现,就证明他没有死,毕竟他是我唯一的敌人,怎么会死?他的名字叫做宋极阳,极阳武院的院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