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他心里又有你么?”兰悠脸色微变,语气随之也变得尖利起来,
“他心里自然有我,”紫袖面露鄙夷之色,冷冷说道:“这些关你什么事?”
“这两年高庸涵好大的名气,据说此人其志不小,似乎想做一番大事,这种男人靠得住么?”兰悠似乎并不怎么在意紫袖的态度,反而对高庸涵颇有嘲弄,“我提醒你,只是为了你好,千万不要被他的花言巧语给骗了!”
“无论怎样,都不干你的事,我只希望你能放了他!”
“这种充满野心的人,我不杀他就已经算是宽宏大量了,又怎么可能会纵虎归山?”
“既然如此,说不得只好得罪了!”紫袖原本对兰悠的修为很是忌惮,不愿轻易出手,以免弄成僵局。到了此时忍无可忍,终于愤而出手,一掌挥了过去。
在当世修真界,紫袖的修为原本就算得上是绝顶高手。而在霜月海的一年当中,贵为鸾龙公主的身份,使得紫袖可以接触到鸾龙部族内至高无上的精妙法门,虽说短短一年不可能融会贯通,但是修为无疑又大进了一步。以她今日的实力,真正称得上举世罕有敌手,能与之匹敌的,充其量也就三五人而已。所以这含忿击出的一掌,威力当真是非同小可,兰悠身后的那两名童子脸色都白了。
可是兰悠不同,他毕竟已有散仙的实力,面对紫袖惊天动地的一掌,虽说不敢大意,却也不至于手足无措。当下伸指虚点了几下,指尖冒出一个淡淡的光圈挡在身前,将紫袖的掌风尽数泄到一旁。浑厚而霸道的法力,从兰悠以及那两名童子身侧滑过,击在不远处的几株大树上。那些大树不知是什么来头,居然能抗得住紫袖的掌力,树干一阵乱晃却并不折断,只是树上的花朵全被震碎,花瓣登时四处飞散。
这一掌将沐芳谷彻底惊动了,不知从何处突然冒出来数十位修真者,从这些人的气度来看,应该都是苦行者无疑。这数十人看去修为均自不弱,长相却是五花八门,形形**哪个种族的都有。尤为难得的是,这些人根本没有一般苦行者的那种散漫和不羁,举手投足间极有法度,脸上也都是肃穆庄重的神色。众人到来之后的第一件事,竟是齐齐朝兰悠躬身施了一礼,而后护卫在一旁一言不发,静候差遣。
紫袖当即停手,于众人满是杀机的目光视而不见,脑海中不停地思索,下一步该如何做才能救出高庸涵,反而对于自己的安危不甚在意。此时不同于先前,之前虽然预计到苦行者实力非凡,但是没想到隐在幕后的,居然是拥有散仙实力的大高手。所以到了这个时候、这般田地,便没有继续保留的必要了,况且就算想要全身而退,也已经根本不可能了。
“启禀玉霄王!”说话的是一个蕴水族人,很明显,他的身份要高出众人一截,只见他一指紫袖,说道:“此人与数日前捉回来的那个高庸涵本是同伴,当**们不想牵连无辜,是以放了他们三人一条生路。哪知此人不知好歹,胆敢擅闯沐芳谷,并对大王无礼,还请大王下令,准许我等擒杀此人!”
这番话令紫袖大怒,当即冷笑道:“原以为苦行者都是云游天下、洁身自好的隐士,没想到却成了奴颜婢膝的谄媚之徒,兰悠!”说到这里,紫袖朝兰悠一指:“枉你笼络了这么多高手,原来只是想关起门来当一个什么大王,弄了这么大的阵势结果就这么点出息,当真是可笑之极!”
这几句话固然骂得痛快淋漓,可是却将在场的所有人都得罪了,一时间群情激愤,那个蕴水族修真者更是暴跳如雷。不过,即便是到了这种程度,都没有哪个人敢擅自出手,由此可见,兰悠能把这么一帮子桀骜不驯的人训练成这样,倒也有几分过人之处。
“你错了!”兰悠已然恢复了从容,自然成了当场唯一一个没有生气的人,闻言只是摆了摆手,身后众人立时噤声,跟着吩咐道:“你们都退下,我有话要与这位姑娘说!”
“是!”
众人这时才发觉,漫天的花瓣当中,兰悠和紫袖是如此夺目,宛如神仙眷属一般,穷世间万千生灵,只怕再难找出这么般配的一对。相顾之间均自暗想,玉霄王虽然表面上温文尔雅,但是骨子里却十分严苛,没想到却对这个女子另眼相看,而且目光中似乎充满了情意,一时间都恍然大悟。转念又想:“也只有这个女子,才配得上玉霄王!”这一下,就连先前勃然大怒的那个蕴水族修真者,都忍不住笑了,一腔的怒意登时飞到了九霄云外。
众人退却之后,兰悠看着默然不语的紫袖,叹息道:“姑娘请跟我来,我慢慢告诉你,为何要对付高庸涵!”
这才是关键!以紫袖对高庸涵的了解,即便是这两年中得罪了一些苦行者,也不至于招来兰悠如此厉害的报复,那么一定是另有别情。想到这里,紫袖耐住性子,跟着兰悠踏上一朵祥云,飘然飞到了其中一座山巅之上。山顶地方不大,一草一木都布置的别有一番雅致,尤其是时不时飘过的云雾,令人有恍若仙境之感。
绕过山崖,在临空伸出去的一段石梁上,有一座精致的竹楼,宛如浮在空中一般,故取名为:乘风轩。竹楼两侧挂着一副楹联,上联是:画船载酒,俯仰留连,疑是湖中别有天地;下联是:残霞当楼,婉转回眸,却道樽前几番春秋。站在画楼上凭空眺望,只见山后是一汪碧绿的湖水,湖岸边停着几座画舫,想来闲暇时,兰悠也会泛波湖上。如此看来,这副英两倒也贴切得很。
那两名童子奉上清茶之后,便退到乘风轩外。美景当前,紫袖站在栏杆旁边却无心思细细品味,看着兰悠怡然自得地坐在哪里,顿时生出了一丝莫测高深之感。“你不是有话要对我说么,怎地一言不发?”
兰悠淡淡一笑,说道:“我知道,你肯定很关心高庸涵的安危,放心,他现在只是被我关了起来,并无性命之忧。”
“你怎么样才会放人?”
“我要先关他几年,磨磨他的性子,等他没有野心之日,自会放他出去。”
“野心?”紫袖哑然失笑,摇头道:“以我对他的了解,他根本没有什么野心,只想为天下太平尽一份心力。不知玉霄王这‘野心’二字,从何说起?”
“天下太平?哼,笑话!”兰悠冷笑道:“怎么才能做到天下太平?还不是像当年玄元、重始那两个老家伙一样,统一修真界然后再统一厚土界,可是这么一来又要起多少纷争,又要死多少人?这不叫野心叫什么?”兰悠对玄元、重始二位道尊一点恭敬之意都没有,这句话要是传出去,不知会惹出多少事端,不过以他的修为,倒的确有资格这么说。
“照你这么说,干脆就让这乱世继续下去好了,大家都不必去管,这样才算是没有野心对不对?”紫袖一脸的不屑,“现在有人肯做点事,结果却被你给关了起来,莫非你堂堂玉霄王的意思,是要大家安于现状,就这么苟且于乱世?”
“这样下去当然不行!”兰悠摇头道:“要想天下能够真正太平,尽管很难,可是我绝不赞同当年玄元宗、重始宗的那一套作法,所以高庸涵的想法既显得幼稚,又充满了野心!”
“如果这也叫野心,那在你眼里,还有什么事不算野心?他以一己之力四处奔波,历经艰险,如此义无反顾的举动却成了‘幼稚’,当真是可笑之极!”紫袖跟着反问道:“像你这样,笼络如此多的苦行者,难道就没有野心了么?”
“我这么做是一片苦心,迟早会被世人所了解!”在紫袖咄咄逼人的词锋面前,兰悠似乎有些词穷了,强自辩白道:“而且,我并没有做原界帝君的念头,只待大事一了,仍旧过我的逍遥日子,又怎么能叫野心呢?”
“原来你为了天下太平,做的一切事情都只是苦心,而且还会被后人传扬,别人这么做就是野心勃勃?”紫袖故意露出恍然大悟的模样,看着兰悠深深点头道:“玉霄王果然不愧是世外高人,行事绝非常人所能揣测,着实令人佩服啊!”
被一个女孩子这么一番冷嘲热讽,饶是兰悠涵养过人,也禁不住有些恼怒,脸色当即一沉,喝道:“你不过是个女孩子,哪里懂得这些道理?”
“不错,你的这个什么道理我的确不甚清楚,但是至少可以确定一点,我这弱女子的见识,比之你玉霄王却是丝毫不差!”鸾龙骨子里异常高傲,加之紫袖最为敬重的凝愁仙子就是女子,所以对兰悠的这句话十分反感,当即针锋相对顶了回去。
说来也怪,兰悠似乎对紫袖十分宽容,闻言并未发怒,只是连连摆手:“刚才是我失言,姑娘勿怪!”跟着问道:“我且问你,你可知这世上为何有如此多的争斗,为何有那么多负心之人、野心之辈?”
“愿闻高见!”
“其实这些完全是由于修真所致!”兰悠说到这里,不知回想起了什么往事,神情一黯。
“此话怎讲?”这个说法紫袖还是第一次听闻,不免大为好奇。
“且不说九界坍塌之前,看看这数百年来,哪一次纷争背后没有修真界的影子?有多少次,是因为修真者之间的争斗蔓延到尘世,结果导致天下大乱,生灵涂炭?”兰悠叹道:“就拿厚土界来说吧,根据史家记载——”
史书记载,远在数万年前,修真尚未兴起以来,厚土界人族内部便有大大小小上百个部族、国家。这些部族、国家之间虽然也时常有一些纷争,但是无论从规模还是惨烈程度上来说,都远不及现在。可是自从有了修真者之后,这些高高在上的强者不断插手凡间,为了各种各样的私欲,躲在背后挑唆凡人相互厮杀。到现在,连以往的遮遮掩掩都没有了,变得明目张胆,没有任何顾忌。
“想当年,在紫竹潭以北的横水血战,杀得天昏地暗、血流成河,据说总共有超过一百余万的性命葬送于此,横水因此更名为血河。”兰悠拍案而起,怒道:“而这场惨剧,还不是那些修真者为了各自的利益,在背后挑动起来的?”
“那你想怎么做?”紫袖总觉得兰悠的话有些片面和偏激,但是一时间却难以反驳,只得顺着他的意思问下去。
“我要彻底铲除修真界,让世人不再修真,不再妄想成仙!”兰悠的目光突然流露出一股热切,脸颊微微泛红,悠悠说道:“只有回复到上古时那种生活,这天下才是真正的太平!”
“你这样做,难道就没有想过,同样会死很多人么?”紫袖不禁倒吸一口冷气,没想到兰悠竟是如此的狂热!
“这么做,于尘世间的凡人没有任何关系,死的只是修真者,况且他们本来就该死!”兰悠走到栏杆旁,看着天外浮云,朗声说道:“这才是一劳永逸的办法,除此之外,再无行得通的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