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几天没说话没见面。
志子整天早出晚归。
我不知道他在忙啥，我也不关心。
某天晚上我正装模作样坐在桌前看书。
大门突然哐地响了一下，有人回来了。
我正在猜想是谁关门这么大声时，突然有人敲我这屋的门。
我立即很紧张地看着门口，定了定神，然后颤声说：“请进。”
当门被推开的那一刻，一个人的身形呈现在那里，我心头猛地一震。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志子叨着烟头站在那里。
“什么事？”我的心抽搐着问。然后盯着那烟头。
志子本来想进来，但看到我的视线锁定的目标，收住了脚，然后对我说：“出来说吧，到我屋去。”
我心不甘情不愿地站起来，同时蹩着眉头，希望他能发觉到我的不快，放弃叫我跟他走的念头。
但我的算盘落空，志子今晚似乎执着得过份，目不斜视地盯着我，非叫我去他的屋子不可。
看那架势，就差没动手绑架我了。
我只好在原地挪挪凳子，推推桌子，活动活动筋骨，一抬眼，志子正靠着那屋的窗边，和我遥遥相望，我立即垂下头，过去了。
进了他的屋子，我本来以为除了志子以外一个人没有，没想到宏子也在。
宏子没穿外裤，盖着被子躺在床上。没想到我也会来他立即不好意思地拽了拽被，企图挡上他穿着毛裤的腿。然后坐了起来。
我心里突然想笑，我心想你就算是不挡这一下我也什么没看见。你又没光着腿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何况就算你光着腿，不好意思的人也应该是我吧。
我进了屋子不知道该坐在哪里，对我来说他们的屋子还是很陌生。
只好站着，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摆。
志子靠着窗边的桌子猛抽着烟，不知在想什么。
宏子发现我的尴尬，指着床铺告诉我随便坐，无所谓。
志子也像是猛然想起我的立场一样，然后也告诉我随便坐，无所谓。
我看了看，然后选择坐在一个离他们最近的床铺，然后看着把烟雾喷得满屋子迷离感极强的志子，等着他发话。
可从他嘴里喷出来的雾越来越多，却没喷出一句话。
“说吧，什么事？”我忍不住问。
志子嘴动了一下，结果又喷出一口烟。
等他再张口的时候，我以为终于可以出来一句话，结果他又喷出一口烟。
等喷完第三口烟的时候喷到第四口话才出来一句人话。
然后就是志子的淘淘不绝。
我和宏子居下临高地抬头仰望，彻底扮演两个听众的角色。
听完他的话我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事。
原来志子在骑车往回赶时不小心和另一个骑着自行车的女孩相撞。
可能撞得挺狠，把那女孩子撞倒了。
志子爬起来后看着女孩想说对不起，结果女孩刚从地上爬起来，连拍个屁股这样的动作都没有就指着志子开骂。
骂的话很难听。
志子发懵，他看着那女孩长得蛮漂亮的脸，不相信她会骂出这样的话。
志子说：你这女孩子，长得也挺漂亮的，怎么骂人呢？
女孩子不理那套，骂人的架势愈演愈烈。什么妈呀爹呀连志子的祖宗八代都上来了。
迅速吸引围观的人群。见人群都呼过来了，那女孩骂得更起劲了。
等了一会那女孩还在骂，似乎无休无止，志子说了几句那女孩根本不理，志子火了，上去就给那女孩子前面扶起来的自行车一脚，女孩大怒，过来就要打志子。
志子随即来了一即漂亮的扫堂腿，并且带上力道，连人带车全部踹倒。
然后志子迅速骑上自行车，飞速逃离肇事现场。
结果逃到家后的他就成了这副样子。
志子惶惑不安地看着我们，给我们讲述这个事件。
香烟只是个迷雾弹，用来掩饰他激烈活动的内心。
讲完了他左右来回地看着我和宏子，他好像在期待一个答案。
他想知道我们怎样看待这样事，到底他是做对做错。
可我一向讨厌打女人的男人，不管是因为什么。
但看他那么紧张，我也不好意思再打击他。
我和宏子对视了几眼，我想看看宏子会怎么说。
结果宏子也和我一样，不置可否的样子。
可志子对我们的期待目光太高，笼罩在烟雾背后的宝石转来转去的环视我们，好像我们不说点什么他就不会放过我们的样子。
最后我哼哼唧唧憋了半天，吐出来一句很精典的话：“踹都踹了，就那么地呗。”
志子猛地抽了一下烟，低下头。
他好像很失望。
屋中一片沉默。半天都没人说话。
我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瞅瞅宏子，他也是一副莫名其妙的感觉。
正在大家都有点尴尬之时，大门响了一下，羽毛回来了。
羽毛刚走进屋子，志子就迎了上去，像遇见亲人一样，又开始对羽毛再度讲述一篇撞人踹人的故事。
我观察了志子半天，好像真的没我什么事了，赶紧站起来就溜回屋了。
溜的途中我还害怕突然听到志子对我喊站住。
可是志子并没有喊，我顺利逃回屋子。
屋是回了，还关上了门，我的心情却平静不下来了。
我翻来覆去地想。想啊想啊想啊。
我想来想去终于搞明白一点，志子也许是头一次动手打女人。
打是打了，可打完他就很害怕。
他之所以找我和宏子急于告诉我们这件事，是因为内心的惧怕。
他一方面觉得自己没做错，一方面又觉得有错，于是想得到他人的证实他到底有没有做错。
最主要想得到的是他人对他肯定的证实，告诉他：没有错。
但我唯一不明白的是志子为什么非要找我，我觉得我们不是很熟，而且我很害怕他接近我，难道他就没看出来？
或者我的样子看起来就很博学？或者长得像法院的法官？我说的话就是真理？
不管怎样，我终于发觉刚才志子那张隐藏在烟雾下阴晴不定的脸上，隐藏着内心巨大的恐惧。
他的胆子不是很大，想到这一层，我突然觉得不再那么怕他了。
既然真正的他没有我想像的那么强大，我不应该有那么大的威胁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