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黑的符文在洛林指尖隐现,却始终不能够再进一步,他急得满头是汗。清远脸色微白,无奈地一扬嘴角:“是么……为师还想再多活几年呢。”话音未落,黑风已夹杂着沙石轰隆而至,浓浓的血腥味充斥着洛林的胸中,眼看二人将被黑风吞没。却有一个声音穿云裂石而来:“用灵焰!”
洛林脑中一个激灵,振袖一挥,草灯中灯焰燃起,青白的火焰方一出现,黑风立时停滞在他身前,黑影中的贾奕,露出惊慌失措的神色:“地火!”
“你既识得此物,便该明白今日已是你气数尽时。”那声音气若洪钟,洛林抬眼望去,黑雾中现出一袭白衣兀自飘动,惊道:“你是……商队的武师?!”
“小兄弟灵焰借我一用,在下为你师父护法。请清远公子结印收阵,了此孽障。”武师颔首笑道。
“哼!好大的口气,满山都是我的血食,你的灵焰能烧得尽么!”贾奕听了狂笑道,黑风如卷残云般将地上魂魄送入其口中。
清远双目一沉:“无需你动手,长门僧的人情在下欠不起,封印它无非多费些精气罢了。”语毕手抚竹刀,嫣红的鲜血自掌中滴落,映着清远苍白的手臂分外刺目。鲜血融入土中,紫金色的灵力涌出,法阵再次飞快旋转起来。
洛林一愣神仿佛看见武师唇边一抹轻笑,下一刻自己却天旋地转,倾倒在树下,青白的火光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最后稳稳落在他手中。忽然,清远心念一动,仿佛察觉了什么:“你在法阵上动了手脚!”原先从体内疯狂汲取灵力的力量消失了,伤口不再滴血,法阵却兀自转动不已。
“三十六个阵脚法门,洛林小兄弟在前布阵,在下只是跟随其后,各引一样法器到阵脚罢了。”
“法器?!你放的可是三十六条人命!阵法行至最后,这些人亦无生天,即便是为了封印邪魅,你此举与贾氏诸人何异。”清远怒道。
“比起这区区几条人命,那位大人更在意的,是公子的安危。”武师淡淡地说道。
清远眼角一抽,“我说过了,我可不曾记得和你们有过交情,究竟是何人要你如此关照我?”
武师默然地望了他一眼,并不答话,黑风中飘扬的苍白衣角,亦正亦邪,他抬手向风口洒下一叠黄纸,纸张飞扬,一幅幅面目狰狞的画像跃然纸上,朱红色的大字赫然写着“悬赏”,下面一排排蝇头小楷,密密麻麻的记载着画中人所犯罪行。
“公子所见商队,便是画像上的诸位了。若非贪念所驱,暗中跟随公子到此,又怎会被困迷雾。在下不过顺水推舟,成全他们。”
“作恶之人,世间自有律法决断,武师此举,清远不能苟同。”他言毕脚下符文倒转,阵眼处赫然现出一个“开”字。
“公子现在解阵,未免晚了。”武师翻手将灵焰没入螺旋的灵力中,风火相助,顷刻间碧焰漫山肆虐。
所谓灵焰,本是天地间自行生出的三种火焰,分别名为天、地、鬼。世间百草树木皆自土中所生,所克之物便是地火。地火燃尽丘顶草木,将阵脚三十六具火人烧为灰烬,腾空生成三十六道青黑烟柱,螺旋上升汇聚于空中,化作渡厄之桥,桥的尽头伫立一座漆黑幽谧的巨门,缓缓敞开一丝缝隙,恶人之魂成为献给阴间鬼王的祭品,引领着漫山剩余的亡魂一同离开人世。
微凉的夜空中,清远坐在帝江脊背之上,俯视远方碧焰滔天的小山,江风阵阵吹起额前长发,目中紫金光芒褪去,一如往日的清冷。洛林抬头看他,此刻唯有眼珠与嘴尚能动弹:“师父,我这是怎么了?”
清远单手托腮,缓缓说道:“是我不曾察觉,他竟是长门僧中的送葬人……既是他出手,想来你是要躺上几天了。”
“送葬人是什么?”
“活在世间的白衣无常,有他们的地方必有杀戮。”
洛林有些难过:“人生不满百年,已如此短暂,为何世间还有这么多杀戮。”清远无言,唯有风过轻响在耳边盘旋。洛林又皱了皱眉,半响才问道:“师父,我此刻浑身都不大有知觉……只是从这个角度看,我现在枕着的是……”清远垂眼看他:“你枕在为师腿上。”洛林心中一颤。
“放心,日后自有你偿还之时,我听闻这一路去越州山路多崎岖,行李便拜托你了。”洛林心中再一颤:“师父,我可是伤员。”清远瞥一眼他,抬头道:“梅蓉才是重伤,这一次得等到她伤愈才能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