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华宁抱着小婴儿往刚才的佛堂跑，顺带着扫了两眼那群围着赵杨氏的人。
她虽然初来乍到，但从这个身子留下的记忆里，也对这个侯府赵家有了一定的了解。
她的亲爹赵清远，虽然明面上只有赵杨氏一个正妻，但是外面却也暗地养着一个外室，还是老太太的自家亲外甥女，赵清安的自家表妹林氏，只是碍于一些缘故没有带进门而已，在家里却是人尽皆知。
青梅竹马不说，还深得老太太的偏爱，并且这林氏的肚子也很是争气，第一台生的大姑娘比赵华宁还大两个月，这次更是和赵杨氏差不多时间有了喜讯，并且听说老太太专门找人给看了，基本确定是个男孩儿，被寄予了厚望，所以名声威望反倒是比赵杨氏这个正室更甚上几分。
所以，吃里扒外的人就产生了。
而这群人里，定然是少不了这等小人的。
这次的事情连起来想，从原身的落水到这次的早产，未必没有人为的痕迹在里面。
原身的落水，也是那个没被确定身份的同父异母姐姐赵华静给害的。
林氏肚子的孩子确定是男孩儿之后，老太太不仅在生活处处补贴，还找了个亲戚的名头把大姑娘给接近府里养着，生怕扰了林氏安胎，并且也算是在身份地位上给林氏吃了一颗定心丸。
在一个府里，难免要碰面，先前赵杨氏看顾的紧，一直没怎么让赵华宁单独出去过，可就前两天疏忽了一次，就让赵华宁被欺负了去，直接被那赵华静给心思歹毒的推到了湖里，大冬天的，冰凌刺骨的湖水直接就把原身的命给夺了去。
而先前胎像一直都极好的赵杨氏又恰好这时候早产了，根本没有一点征兆，虽然可以攀附到为照顾病中的赵华宁而操劳了的缘故，可这生产的状态也是太不好了点儿吧。
更何况这生下的孩子，绝对不像是一个在娘胎里还正常只是出生时候受了罪的孩子。
最大的可能，是在娘胎里就已经是不好了的。
至于怎么个不好法，那可就要等赵杨氏好了之后下狠手整治一番才知道了。
再加上刚才那个多嘴的小丫鬟，那姿态，说不是故意的哪怕是没有人信的吧，纯粹是看不得赵杨氏好。
赵华宁拧了拧眉，可没想过一醒来就面对古代这么复杂又狠毒的家庭关系的。
赵华宁脑子里梳理事情过得飞快，手下也不忘了正事儿，一到佛堂，立马把怀里的婴儿翻过身托在左手上，右手在婴儿的臀部使劲儿拍打了几下。
这虽然是个土法，可这没条件的时候也是能用的，并且也讲究些技巧性，不能只是用蛮力把婴儿打哭，而是要把婴儿憋着的一口气给梳理顺了，把原本口腔、鼻腔里的东西都清理出来，让空气进入腹腔学会呼吸。
随着赵华宁的拍打，手中的婴儿似乎是张开嘴轻微的咳了下，继而有轻微的哭声断续的传出来，这让赵华宁一喜，赶紧把他舒服的放下来。
有了呼吸就好。
她赶紧从桌子上拿来水杯，把里面温温的水在他嘴唇周围涂了些，让他先喝一些水。
这小婴儿，救虽然是救过来了，可是这看着，瘦瘦小小，还浑身青紫的，外加上哭声孱弱的微不可闻，就像只小奶猫一样，让人心疼的不得了。
外间，孙嬷嬷愤怒的瞪着眼前的小丫鬟，厉声道，“你说什么？”
“二老爷……二老爷去西街巷子了，刚才林氏……不……林姑娘……那边使人来说情况不好，就把老爷给叫走了……”小丫鬟碧秀被孙嬷嬷的气势吓得，有些哆嗦的连说话都断断续续的。
“混账东西！”孙嬷嬷是陪着赵杨氏在边城长大的，自然是性子着急的连骂都声势威武的，偏生她这还没指名道姓的，也不知道到底是骂眼前这小丫鬟，还是那个在妻子为他艰难生产时候还一点都不上心的去看那闲着没事儿找事的外室的老爷。
小丫鬟不敢言语，身子往旁边闪了闪。
孙嬷嬷这话是站在门外问的，没敢让屋里的听见，而这会儿走回屋里，眼见着一盆盆血水往外端着，她这心里简直是心急如焚。
“大夫呢！去请的大夫怎么还没来！”孙嬷嬷揪住一个丫鬟问道。
丫鬟有些怯怯的抬头看了看她的脸色，“门房说没有对牌不让出府……碧柔已经去要对牌……”
“简直欺人太甚！”孙嬷嬷咬着牙气的浑身发抖。
要不是古嬷嬷不在，只留她得在这儿震着场面，她真想直接冲过去把那些人一脚踹飞再赶紧把大夫请进来！
哪户人家生产时候不早请个大夫备着了，偏生小姐遇上了这个刻薄人家，简直没有一点的人性！就算是早产没预料到，那情况这么紧急的时候，哪有为个什么破规矩连命都不管不顾了的！
这眼看着是要夺了小姐的命啊！
想想小姐当年在关外被老将军捧在手上娇宠万千、在广阔草原纵意驰骋的模样，哪里料到竟会遇到这样一个人被磋磨尽了年华啊！竟至于有今日这性命都难保的时刻！
纵然心里悲愤难抑，孙嬷嬷还是抹了一把纵横的老泪，强撑着精神转头扑到床边赶紧去看赵杨氏的状况。
赵杨氏脸色惨白，产后大出血的凶险已经夺取了她大半的精力，她可以清晰的感受到，自己的生命正在随着那一盆盆的血水在流逝，马上就要耗尽了。
要说她心里没有恨，那是不可能的。只是除了恨，她心里更多的是担心和牵挂，不放心自己那个乖巧的女儿。
那个心肝宝贝，如果不是因为生在了自己肚子里，总该是个千娇万宠集一身的娇娇女啊，不该这么乖巧，不该这么懂事，不该这么艰难于世啊！
而她以后没了自己这个母亲，又没有父亲的宠爱，甚至连给她个弟弟好长大后给她撑腰的机会也没有，她以后可怎么办啊。
“阿树……阿树……”赵杨氏的泪从满溢的眼眶里流下来，她拼劲浑身最后的力气，紧紧的抓着孙嬷嬷的手，焦急的发声到。
“老奴知道老奴知道！”孙嬷嬷拼命地点着头，伸手抹着赵杨氏脸上的眼泪，可是自己的眼泪却是不住的大颗大颗往下滴着，“老奴拼了这条老命也会照顾好小小姐。”
赵杨氏点点头重重的呼出了口气，像是放下了千斤的担子，全身的力气便瞬间抽离，握着孙嬷嬷手一下就垂了下去。
只是她的眼睛却是眼睁睁的望着门口，似是怀了最后的一丁点念想等着有人来，可是她等的人最终还是没来。
一声哀嚎伴随着铜盆摔落地上的声音，让刚救活小婴儿立马往外走的赵华宁的步子顿了顿，继而立马以最快的速度向外冲了过去。
不只是那种想要救人命的条件反射而已，意识到赵杨氏死亡之后，从她内心奔涌而出的悲痛与绝望情感，几乎瞬间就把她整个人淹没，那是属于原身的情感，却流经她的四肢百骸，齐齐的冲向她的头顶，让她感同身受的悲痛欲绝。
你是在为你母亲的惨死悲痛吗？
这些情感此刻我都感同身受。
你放心的去吧，既然因缘际会让我继续了你的生命和身份，那么从此后我便是你，你的爱让我来延续，而你的恨，也让我来承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