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夜的态度很让人莫名,我感觉他有事情瞒着我。回到遗珠苑,我心中一直想着这件事儿,一夜辗转,几乎没有睡着。
第二天早上,听丫鬟们说,锦夜一早就离府了。没有得到他的许可,我也不敢随便出府,去宫中继续追问此事。想着翠喜的暴毙和江映容的嘴脸,我只感觉气闷不已,仿佛有一口浊气,郁结在胸中呼不出去。我强压下心头的烦躁感,暗自劝解自己,暂且静观其变,看锦夜和那死丫头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这日下午,天气宜人,草地隐隐可见青绿的嫩芽,很是喜人。一丛丛的迎春花也开得热闹,一扫冬日的冷清。我心中烦闷便到园子里散步。经过残月湖时,见到岸边柳枝抽出鹅黄色的新芽,便折下一条柳枝,当做鱼竿,垂在湖中。因刚过完冬日,锦鲤畏寒都聚在湖底,湖面上只有柳枝轻点水面荡出的层层涟漪。涟漪忽然化作翠喜娇憨的笑脸,我一惊,手中的柳枝落入湖中,绞碎了一池的波光。
胸口越发憋闷得难受,我快步来到锦夜的锦珠阁。锦珠阁里寂静无声,锦夜还没有回来,我推门进了锦夜的书房,屋内清爽整洁,带着锦夜身上的花香。我一直觉得憋气,便打来了窗户,早春依旧寒气逼人的冷风灌进屋来,让我觉得稍微舒服了一些。我就在这里等他,问问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刚在椅子上坐定,忽听一阵吵杂,从打开的窗扇向外看到,一群侍卫押着一个五花大绑的人走进了锦珠阁,那人身穿暗碧色的华美锦衣,却有些皱巴巴,显然经过一番打斗。
是……是……他?!
我以为自己眼花了,使劲儿揉了揉,睁眼看看,是他!再揉,再看,还是他!
西门庆华!
我吃惊地张大嘴巴,并保持着这个姿势一直到那群人走进屋来。我如活见了鬼一般地看着在众侍卫簇拥下的西门庆华。离得近了,看到他脸上有几块青肿,唇角眉梢也破损了,几缕头发从碧玉的发冠中斜逸出来,颇为狼狈,但仍挡不住他的桃花眼在我面前闪烁。他见到我颇为惊喜,笑得很是阳光灿烂,“桑妮,又见面了,别来无恙啊!”
身后的侍卫推了他一把,呵斥道:“老实点!”
我语无伦次地问侍卫首领:“这……这……这是怎么回事儿?”
没等侍卫开口,西门庆华就委屈道:“庆华不过是在茶肆跟几位京都的商贾喝茶,锦大将军突然从天而降,跟见了仇人似的不问青红皂白就让他的侍卫绑了庆华!庆华也很是莫名啊!”
不问青红皂白?那还用问吗?肯定是为了他带我去北境找长风的事儿。锦夜没当场杀了他已经算是人品爆发,宅心仁厚了。
我实在是无语,担心他的处境,只能向那些侍卫问道:“锦大将军说如何处置他了吗?”
侍卫首领向我恭敬道:“回夫人,锦大将军本来要押他去慎行司的,后来又改变主意让属下押他回府。”
我吓得魂飞魄散,牙齿打颤,慎行司啊!真进去了,不死也要脱层皮。我赶紧挥手对那些侍卫道:“你们先下去吧!这个人交给我了。”
那些侍卫踌躇着不敢走,“锦大将军吩咐了,他过会儿就回来亲自审问此人!”
我眉毛一立,“在外头,你们是锦夜的侍卫,自然应该对他惟命是从,可这府里头都尊我是将军夫人,怎么我的话就这么不管用吗?”
那几名侍卫唯唯诺诺,不敢再坚持,只能躬身退下。
我见人都走了,赶紧关严了门窗,扭头发现,西门庆华已经自己坐在椅子上,半歪着身子,呲牙咧嘴道:“你那夫君可真没跟庆华客气,上来就打,还是群殴,庆华都没来及还手就被绑了。”
我一边焦急地查看他的伤情,一边埋怨,“你还敢想着还手?你看看你这张脸,都被打破了相了!看你今后还怎么勾搭漂亮姑娘去。”
西门庆华不以为然地摇摇头,“向来都是姑娘勾搭庆华的,再者庆华真是要勾搭姑娘,也不指这张脸。”
“那你指什么?”我忍不住问了一句。
西门庆华无语地看着我,颇为委屈地问:“桑妮就没发现庆华其他的长处?要不你给我个机会,让我施展一下,那第三十三房的空位我可一直给你留着呢。”
我吓得一把捂住他的嘴,“你活腻了?这是锦府!让那阎王听见,直接就将你扔到慎行司灌辣椒水儿去了!”
我的话没起到预期的震慑效果,这个不知死活的挣脱我的手,一脸神往,“庆华曾到过蜀地,当地美食多辛辣鲜香,与蜀中女子一样,让人难以忘怀。”
我都被他气乐了,联想力如此丰富,一脚踏进棺材了,还惦记美人呢!真是做鬼也风流!我捣了他肩膀一拳,“你还是先把命保住,再思念你的蜀中小辣椒儿吧!
他“哎呦”了一声,躬下身子,脸都白了。吓得我赶紧拉开他的衣服巡看他身上的伤势,他整个肩膀都是青紫的,像是被人一拳打的,或是一脚踹出来的,我急急地再往别处看,他身上好几处碗口大的青肿,很是触目惊心。我为他掩上衣襟,眼泪都流下来了。
他咧嘴一笑,“心疼啦!没事儿,都是皮外伤,不耽误我再多娶几房侍妾。”
我见他神智清醒,还有精力耍贫嘴,想来并无大碍,至少没有要命的伤。忍不住唏嘘着问他,“你回来干什么?”
“京都的分坛口新开了几家钱庄,庆华是回来庆贺钱庄开张大吉的,用你的话说就是……剪彩。”他嘴里吸着凉气勉强坐正了身子,倚在椅背上哼哼。
我吃惊地看着他,“你疯了!锦夜的气还没消呢,你怎么就回来了,回来也找个地方眯起来,还大摇大摆地抛头露面!”
他耸耸肩膀,“庆华刚到西域,就听闻你又随你夫君跑回来了,我一听你都回来了,我还在那蛮荒苦地待个什么劲儿啊!所以也回来了。我听说你那老情人一路狂追,却未追到。你怎么不守着你那老情人,又三从四德地回来做小媳妇了呢?”
我瞪了他一眼,“你不用操心我!长风没死,锦夜也不再想杀我,他可惦记着你呢!”
西门庆华这才露出点儿害怕的神情,“你夫君不是一直惦记着你那老情人吗?惦记庆华做什么?”
我瞪了他一眼,“别自作多情了!你以为锦夜惦记什么?他惦记着怎么弄死你呢!”
我说着去解他身上的绳子,“趁他这会儿不在,你快跑吧!”
“现在跑?”西门庆华摇头,“现在不能跑,现在跑了就永远得跑!”
虽然他说得含糊,我却听懂了,总不能一辈子躲躲闪闪,不见天日吧。一时泄气,解绳子的手都不利索了。倒是他,一脸的无所谓,斜眼看我道:“别费劲儿了,你们这锦府不逊于慎行司天牢的铜墙铁壁,你解开我,我也跑不出去。再说,还会连累你。”
我听了差点儿又哭出来,哽咽道:“你就不该回来!”
西门庆华满不在乎地笑笑,“你都敢回来,庆华有什么不敢的!”
“西门堡主倒是胆识过人?”身后忽然传来一个清冷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