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三章
麦穗儿终于证实了自己的猜测,熊道宽果然是血洗麦府的凶手。当知道一切的那一刻,她的心像是被车轮子反复撵了不知道多少次,稀碎了。面对着熊道宽,麦穗儿欲哭无泪,曾经是多么的信任眼前这个人,可是,六年的欺骗,让她觉得这六年相依为命的感情是多么的可笑。看着他脸上那道触目惊心的刀疤,想着他救下自己并授自己工业的恩情,她的心突然软了下来,该放过他吗?可是到现在还记忆犹新的满地的鲜血,还有母亲以及府中那些无辜仆人的尸身,麦穗儿的恨意瞬间又让自己的热血沸腾了起来。
“拿起你的兵器,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你虽然救了我,可是你也杀了那么多无辜的人,这份恩情不可能湮灭了你所犯下的罪恶,熊道宽,今日你我就恩断义绝,剩下的就只有仇恨!”
“好!”熊道宽苦笑一声,“从我救起你的那一天起,我就害怕有这么一天,我本想早一点杀了杜义,这样,你就不会知道这一切,可惜,我错失了良机,落到今天这个下场。麦穗儿,我并不后悔救了你,也不会因为我救了你而求你放过我,我也不后悔自己做下的事,你也知道干我们这行的规矩,拿钱办事,我就是吃这碗饭的,没有什么可后悔的。你的武功是我教的,但是我知道自己打不过你,但是好死还不如赖活着,我就一条命,我还想安安稳稳的过我的后半生,不能就这么交给你,来吧,动手吧,拼上老命我兴许还能逃过一劫。”
“死不悔改!”麦穗儿银牙一咬,“纳命来吧!”
熊道宽说的不错,他的确打不过麦穗儿。都说拳怕少壮,麦穗儿不仅在体力上占有优势,而且在敏捷度上更占优势,加上她之前就有的独特招式,几十招之后,熊道宽就明显的体力不支,节节后退。
杜义在一旁看着两人战的正酣,心想,不如趁他们无暇顾及自己,就趁机溜吧,此时不走等待何时?于是他贴着墙根一步步往外蹭,眼看着就要挪到大门口,忽然一柄泛着寒光的匕首直愣愣的贴着他的头皮插在了墙上。吓得他嗷的一声,双腿一软就坐在了地上,捂着胸口大口大口的喘气。
“不想这么早死就老实在那待着,若再敢往前走一步,让你人头落地!”麦穗儿头也不回的怒喝一声。
“是是是,我不动,我不动,姑奶奶手下留情,我不敢了,不敢了。”
不再让杜义分了自己的心,麦穗儿这会只专心致志的对付熊道宽,她从熊道宽的粗喘中就知道他已经开始体力不支,于是手下的杀招更加的快了起来。
又拆了几招后,熊道宽似乎在做困兽犹斗,垂死挣扎,由防变攻,手上的招式招招攻其要害,麦穗儿在左躲右闪中寻找破绽,想要一招将其毙命。
突然,熊道宽虚晃一招,在麦穗儿专心破招的时候,他又从腰间拔出一把匕首,直刺她的胸口。麦穗儿早就防着他这一招,在匕首拔出来的时候,她便冷笑一声,“老招式!”
话音一落,她手腕一转,挡开明面上的一剑,灵巧的一转身便转到了熊道宽的身后,头也没转的便倒转匕首,准确无误的将匕首狠狠的插向熊道宽的后心。
若是平时,熊道宽肯定会侧身避开刺过来的这一下,毕竟,师徒俩经常演练这些杀人的招式,可是这一次他没有,任由匕首穿过衣服,插进自己的皮肉,戳进了心窝。
麦穗儿明显感到匕首没入了熊道宽的后背,她大吃一惊,急忙松开握紧匕首的手,眼睁睁的看着他结结实实的趴在了地上,而插在他后背的匕首处也溢出了血液,灼伤了麦穗儿的眼睛。
“为什么?你可以躲开这一下的!”麦穗儿的眼泪夺眶而出,一个箭步走过去抱起了熊道宽。
“噗”熊道宽吐了一口鲜血,嘴角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穗儿,为师死而无憾,知道吗,为师从来没有后悔救了你,这一辈子为师最欣慰的是收了你做徒儿,让为师尝到了做父亲的滋味,这些年我们相依为命,是为师最幸福的日子,就算是死也值了。”
“师父……”麦穗儿哽咽一声,“师父,徒儿……”
“别哭……”熊道宽艰难的伸出手抚摸着麦穗儿的脸,“好孩子,别哭,也别懊悔,为师该死,为师深知滥杀无辜是多么的可耻,虽知罪孽深重,可是为了生存,为了活命,我不得不那样做,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但是,当屠刀举向你的时候,为师后悔了,心软了,你只是个孩子,一个无辜的孩子。这六年来,我看着你长大,看着你深入险境只为了查明真相,为麦府满门报仇,我很多时候都想跟你说清楚一切,可是我怕啊,我怕一旦你知道了就会仇恨我,死,我不怕,我怕你不肯杀我,我怕你弃我而去,我已经年过半百,越来越怕孤单,与其让我孤零零的过后半生,还不如死来的痛快,所以,穗儿,我是心甘情愿死在你手里的,这样我就不用独活,而你也了了夙愿,我们各得其所,挺好的,真的挺好。”
“不,不……”麦穗儿失声痛哭,“师父,师父,你为什么不躲开,这些话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师父,我曾经那么想要杀了灭我满门的凶手,可是当匕首真的刺进你的身体的时候,我却后悔了,我爹说的对,杀一个人很容易,最难做到的是放下仇恨,最难做到的是原谅。是,我此刻是报仇了,可是我并没有一丝的喜悦,而是更加的痛苦,这份痛苦并不比满怀仇恨的时候来的轻松,师父,你不要死,不要死,我原谅你,我不恨你了,师父……”
“谢谢……”熊道宽欣慰的笑着慢慢闭上了双眼,脑袋一歪便一动不动了。
“师父……”
“穗儿……穗儿……”一阵急促的呼喊后,南宫泽率领一队人马跑了进来,当他看到眼前的一幕,看到麦穗儿痛哭的样子,他心疼不已,上前抱住她,“穗儿,不要这样,会哭坏身体的。”
“师父,我师父……”
南宫泽看着奄奄一息的熊道宽,瞬间明白了麦穗儿的意思,他伸手搭在了熊道宽的手腕上,“还有一丝脉搏,来人,将此人抬回去,找大夫医治。”
人被小心翼翼的抬走了,南宫泽扶着麦穗儿站起来,“别急,或许还有救。”
“南宫泽,我是不是很蠢……”
“不不不……”南宫泽疼爱的将她拥入怀里,“你不是蠢,你是太善良了,你放下了仇恨,选择了原谅,对自己来说何尝不是一种解脱,今后你无须整日活在仇恨里,也不用活在自责中。熊道宽也是个汉子,对你也是有情有义,所以他选择这样的方式,让你亲手了结了他,让你没有仇恨的好好生活下去。”
麦穗儿不语,目光追随者担架上的熊道宽的身影,直到看不到了,她才喃喃自语,“师父,我原谅你了,但愿你能好起来,也希望我们此生不再相见,一切恩怨从此两消。”
“放下了就别去想了,你现在最该做的就是休息,这六年来你没睡过一个踏实觉吧,现在一切都尘埃落定,去我那里好好地睡上一觉,好不好?”
“李耀祖落网了?”
“有你这么周密的布局,李耀祖岂能逃得了,他跟展俊还有那一帮乌合之众怎么抵挡的了虎将军的几万雄兵,没等开战,展俊便器械投降,李耀祖也无力挣扎,随之降了。”
“看来你这些日子要辛苦了。”
“是啊,皇兄命我亲审李耀祖,明日我便提审他,今夜就让他在大牢里好好想想自己做过的恶事。”
“既然如此,那明日你跟府衙打个招呼,将李宝儿放出来吧。”
“放出来?”南宫泽微微蹙眉,“穗儿,要知道谋逆是要诛九族的,即便李宝儿没有杀人,可是依律他也在株连之中,只怕前脚放了他,后脚他还得要进天牢。”
“一码归一码,他没杀人是事实。当初诬他下狱,只是为了逼迫李耀祖,如今他父亲已经束手就擒,就应该还他清白。”
“嗯,说的对。好,听你的,明天我会派人去府衙一趟的,你就放心吧。”
“南宫泽……”麦穗儿欲言又止,惹得南宫泽躬下身认真的看着她,“怎么了,想说什么?”
“我只是觉得这个诛九族有些太残忍,毕竟造反的只是李耀祖,跟他的家人有何关系?毕竟他的家人没有参与,他们是无辜的,为何要搞株连,而且是九族,这得死多少人?就像当年李耀祖陷害我的父亲,又派人灭我满门一样,是何等的残忍!一人做事一人当,有罪的只是李耀祖,和他人何干?”
麦穗儿的话让南宫泽陷入沉思,良久他才无奈的抬起头,“穗儿,你说的我都明白,可是这是历朝历代都遵循的法理……”
“这是暴政!”麦穗儿愤怒的说道:“难道杀尽李耀祖的亲族就能震慑住心存谋反之心的人吗?不会的!要想打消此心,就得使百姓安居乐业,要广施仁政,光靠打压,杀一儆百只能适得其反!这么浅显的道理你们都不懂吗?难道你们没有想过,有一天,李氏的旁支会打着复仇的幌子叛乱吗?你们能杀尽李氏所有的旁支吗?复仇是个再好不过的理由!”
麦穗儿的话引起了南宫泽的共鸣,他点点头,“曾经我跟皇兄也商议过此事,也觉得诛九族过于残忍,也达不到预期的效果,也想要废除这一律法,但这需要满朝百官共同商议才能做出决定,而这些年又忙于李耀祖的案子,也就耽误了,今日你说起来也好,容我跟皇兄好好商议一下。”
见麦穗儿不说话,南宫泽扭头看着地上跪着的杜义,“穗儿,这个人你打算怎么处置?”
“交付有司,自有律法裁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