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软氛围中,无论是老熟人陆景逸,还是那贤淑的温师姐,总是对凌希是那般温和。这态度自他和三儿入派之前便是这样,不曾有丝毫变动。凌希时常会想起师兄那日带自己上山的和善,更别提如今常常唤自己一同进餐。和师兄一起吃饭,总比听吕如新在那儿吹牛皮的好。而那温师姐,是温霆教习的女儿。那日于武斗场中站出来为自己博得机会的人中便有温教习,如此之恩他自然不会忘记,温师姐本身也是善良温柔之辈,于是乎他对温师姐也是特别的友善。
忽的听见陆景逸那声恭喜,惹得凌希停下了手中的筷子,静静望着陆师兄。
“凌师弟这几日可有于凌三师弟见过?”听惯叫惯了三儿这个称呼,凌希一时反应不过来陆师兄所言指的是谁。看到温师姐那飘向后山的眼神,忽的想起来自己家仆貌似叫这个名。于是赶忙应道:“不曾见?这些日子他和我都各自忙于修炼,并没得什么空闲。陆师兄所恭喜之事在何处?”
陆师兄敞开了一笑,随即说道:“凌三师弟他,使得张师伯打翻了我派私藏酒窖抢走珍藏美酒,庆贺玩乐去了。这两日啊,张师伯便挂在那他亲手削掉的那片断崖之上,饮酒放歌,随行庆祝。”陆师兄说到此处,满是笑意的回头看向温师姐,两人眉目中满是欢喜。
这回只轮到凌希更摸不着头脑,要说三儿会种地这一点对上了那张师伯的胃口,张师伯也犯不着这么大的反应。若是因为三儿天赋绝伦,这些日子在派中听那李询大师兄的种种惊人往事,三儿再惊艳也是比将不过的。那么癫疯的师伯何来之喜?
不解之下,他赶忙问道:“张师伯为何如此?”,说完忽感到房中空气有些闷烦,于是起身去推开了两页窗户。身后不疾不徐传来了陆景逸的生意:“因为凌三师弟他,刚通了那莲花窍。”“莲花窍?”凌希脑中不断闪回这个词汇,苦苦搜寻着。“那阿文师弟,便是开了莲花窍,随即有那不同寻常修行者的气力与韧性,才会被我派选中不是?凌师弟你可想起来了?”
凌希终于将思绪回放到了那天晚上文苑殿前,张师伯语有夸赞的说着那高壮阿文身负莲花窍,可塑之才的事。毕竟能使这怪人口中不是批评,已是十分难得。他赶忙回到座位上,为陆师兄摆好吃食,问道:“可温教习告诉我,人之气窍皆与生俱来。非大神通药物,或是个别偷天之法,无法再做突破?”。
陆景逸师兄听罢,慢慢放下手中的筷子。走向窗边,望向窗外,负手而立。“能让见闻甚广的张师伯高兴至此,当然不仅仅只是因为这个气窍。虽说莲花窍少见,可我派之中也并非没有如此人才。最重要的,是因为凌三师弟的独特体质。张师伯说他身怀奇质,能做到千年间无人做到,甚至是想过之事:随法通窍。只要修行实力逐渐上扬,便可依靠这体质无限制的开遍全身气窍。所以张师伯才会在断崖之上倒挂,一边痛饮,一边对着月光,肆意大声叫喊着天下无敌四个字。”
“天下无敌?”凌希扶着自己的额头,望向窗边的陆师兄。“随法通窍。这是那般神奇之事?”不待陆景逸回头,桌上的温师姐淡淡一笑,接过话头:“天下不计其数修炼者,所修法门,所循道法皆是自古相传。而自身所修习的方向,更是要契合自己的气窍数量,以及这些气窍各自所能起到的最大作用。之前与你所说的那吃丹药,练法术再开其他窍,都属于有悖天道之事。即便成功,那品质也一定不会高,说不定还会遭到反噬,后果不堪设想。于是,人之气窍便是板上钉钉的一件事情,随着功法加深而打开越来越多气窍的说法,更是在修行界闻所未闻。既然事情至此,只要凌三师弟不负众望修行下去,那将会是怎样的高度。而以后若是真如张师伯口中那般天下无敌了,岐黄派屹立于世间,还有谁敢动我派分毫?”
凌希诧异不已,却不能多说什么。前月还在官道上背着重重的行李,为自己念书的那个小家仆,如今被天下第一大派认出了非常人的潜质,已然走向一条与自己不一样的道路。自己打心眼里为他高兴,也为他祈福。可是想想自己身后跟着那不知何时会让自己把整座山都翻江倒海一遍的那催命变化,和自己如今这孱弱的修行能力。他感到自己的心性正和这逐渐转凉的天气一样,慢慢冰冷下来。
陆景逸回头,看到了凌希那明显不悦的脸色。回想起那日带领凌家两位师弟上山路上,他俩眉目谈笑间全不似普通主仆,而是更多了几分兄弟意味。感慨良多,忙上前鼓励其凌希来。温师姐收到了陆景逸一个颜色,忙收拾起饭盒,说着要带他们俩师兄弟一起去外头散散心,准备稍后的学业。
那天开始,岐黄派群山开始转寒。来往人群却不见少。人们依旧为求道,为委托前来岐黄派,络绎不绝。
而数不清的白衣弟子,也各自持着法器,纷纷下山。去完成那看似不会断绝的委托。
没有几个人知道,文苑殿前匆匆而过的老道之中,有那位帮着搬动试卷的掌教大人。也没有人知道,后山里断崖上,有个少年日夜苦修不缀,不要命的修习是哪来的动力。更别提前山小小房间内,还有个少年再一次昏厥于一本入门内功心法面前,隔了不多时,又从桌上爬起来,再次拿起典籍,死死抓住不放。
庆元六年秋,岐黄微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