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伊把酒精浇在伤口上,接着递了块毛巾给他,“咬着吧,我给你缝起来。”
平抻手臂的洛秋不住的颤抖起来,脸色苍白地说,“你先帮我把这钳傲给放进水里。”
“我这还剩半桶水,岛上只有一个汲水口可用,其他的都受到污染了。我一会儿还得拿那些水给你擦身上的血迹,你要是不介意的话我倒是可以把它先放进去。”
“放进去吧,都是活物,我也不介意它浊了那清水。”
维伊站起来,伸手向钳傲,又有些迟疑地说,“它不会夹我手吧。”
“你还是别碰它了,”洛秋虚弱地抬起右手,一面说,“你去把水拿来,我扔它进去,要是它夹我的话我也只能自认倒霉了,反正我现在干什么都好像没知觉一样。”
维伊看了一眼他,直接伸手就抓起了钳傲,晃了晃说,“它已经没什么力气了。”把钳傲放到水桶里后,她折身回来,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准备好了吗?”她说,“我可要缝了。”
“开始吧。”洛秋使劲咬着白布,眼睛出神的望着头顶的土堆。
他自始至终没有嚎叫一声,目光始终直视高处。待维伊缝补完后,他的汗珠已经浸湿了枕头,但他像是陷入某种陶醉情绪中一样,木讷而呆滞的不说一句话。
“这药可是很疼的。”维伊说着,把药敷了上去。洛秋依然没有痛苦的呼喊。接着,她用纱布包裹了伤口,阻住伤口的草药神奇的抑制了出血,洁白的纱布上除了药草的颜色外居然也不见一丝血迹。
“我现在给你清洗周围的血迹,”维伊提着木桶走过来,“这里面的水被钳傲搅的有些浑浊了。”
“没关系,我记得伤口只有一个,反正也处理好了。”
“这可不一定,一会儿清洗完才知道呢。”维伊的动作十分得娴熟。
“你对这些事好像挺熟悉的。”洛秋仍然出神的望着天花板。
“我也受过很多伤呀,都是我自己包扎的,厉害吧。”维伊乐观地说。
“什么伤?”
“小的时候我就住在这里,那时候比较矮,爬进来经常摔跤,有一次磕到出了血,我就自己想办法包扎。”
“磕哪了?”
维伊手中动作停了一下,然后不满地说,“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我是替你担心有没有伤疤什么的遗留下。”
“有啊,”维伊不假思索地说,“就在胸——反正有一条伤疤。”
“你说我这个是不是也会有条伤疤。”
“有吧,估计比我那个还长一些。”
“我看看你的呗。”洛秋说。
维伊下意识的捻起两个指头,稍稍使劲了一些,“凭什么给你看!”
“疼!”洛秋终于从陶醉的思绪中回到现实来。
“我以为你是块木头呢,缝针的时候也不会喊。”维伊抬起头看了他一眼,“你脸红成那样,是不是发烧了。”
“没事,”洛秋支支吾吾地说,“木剑,你去给我找把木剑。”
“你到底要木剑干什么?而且你还受伤呢。”
“我小的时候,”洛秋解释说,“落落小岛附近经常有很多鱼群,每次渔夫出去都满载而归,但因为数量多了也没地方卖,而且岛上的人自己也吃不完。后来我爷爷就教他们腌鱼的制作方法,岛上的人就开始做腌鱼和晒鱼干,因为晒在岛外围,所以经常路过航海的人拿走,或者是什么野兽偷吃了。我爷爷就让他们晒在我家房子后面,说是帮他们看守,但报酬是得给我们一些鱼——”
“那得招多少苍蝇!”维伊嫌弃地说。
“就是呗,”洛秋说,“从那以后啊,我们家周围就到处都是苍蝇,嗡嗡嗡的能把人烦死。我让我爷爷别在屋后晒鱼,但他说那是最好的下酒菜,而且还可以免费获得一些肉,我没办法,就整天关着窗户,长期之后我们家里面就有股霉味。后来有一次台风刮到岛上,把房子吹破了,霉味倒是没了,但继续晒鱼的后果就是整个屋子几乎都是苍蝇,那环境真是够恶心的。”
“也亏你能住的下去。”
“那有什么办法呢,我爷爷到最后也受不了了,就拿木头削了一把长剑给我——”洛秋指着背包上挂着的剑说,“就和那个差不多,然后我爷爷就开始教我用木剑削苍蝇。”
“你们疯了吧!”维伊惊讶地说。
“一开始我也是这么想的啊,可从小到大我都一直在家拿木剑削苍蝇。”
“那你削死多少只苍蝇了。”维伊好奇地问。
“没数过,但慢慢的我们家就再也没有苍蝇了,两年前米格罗岛主买了艘商贸船,岛上的人大多都跟着跑船去了,也没几个人晒鱼了,后来就真的没苍蝇了。”
“就算你能削苍蝇,你也不可能打得过海盗呀。”维伊说。
“我爷爷说活物都是脆弱的,我能把苍蝇的头凭空削断,就能把人的脑袋也砍断。”
“这是谬论!”维伊若有所思地说,“人是最强大的生物。”
“我认同,”洛秋说,“但你说的是精神上,而我爷爷说的是肉体上。”
“可人的肉体是靠精神支撑的,如果没有精神支撑的话——”
“在过于强大的力量面前,如何坚韧的精神也没用了。”洛秋说。
“那就是说你认为自己很强大咯。”
“我只是说活物是脆弱的——你去帮我找个木剑来吧,我得去港口找他们了。”
“木剑没有……”维伊说,“我们岛上没有树木,别说木剑,连根木头我都找不到,要不然也不会那么多年研究着怎么让岛上恢复绿色了。而且你知道那艘海盗船和旁边的海军船上一共有多少人吗?”
“多少人?”
“我刚才躲在黑笼草后面大致数了一下,仅我看到的就有200多人。”
“不可能吧,博尔格能召集50人就了不起了,海军倒是多,可船小。”
“真的,”维伊神秘地说,“有个船舱里至少待了一百多人。”
“哦,那是他们打算贩卖到美伽大陆的奴隶,不算战斗力。”
“奴隶…”维伊沉吟片刻,说,“那就算是奴隶除外还有一百多人,你就凭一小木棍就去了?”
“现在连木棍都没有了。”洛秋说,“但我还是得去,一会儿他们登岛了,这岛上的人就别想活下来。”
“铁棍要吗?我有铁棍。”维伊说,“可你确定你真的能行吗。”
“有铁的也行!你快去拿给我。”洛秋对维伊的背影说,“我爷爷让我削苍蝇的时候不是单纯的让我站着去挥剑,而是得保证不能让苍蝇碰到自己,一旦苍蝇碰到我,他绑着的一个150公斤的木头就会砸在我身上,到后来,我完全不会被重木头砸,而且我爷爷说过,一个人的攻击力量大概和那木头也差不了多少。我多能躲过苍蝇,肯定也能躲过他们。”
“这是什么训练方式,”维伊拿着铁棍走了过来,“但你现在还受伤呢,站起来的时候得疼死你。”
“谁说的!”洛秋侧身落脚在地上,然后站了起来——疼痛让他浑身颤抖了一阵。
“你看吧,”维伊没好气地说,“我就说你肯定不行。”
“习惯就好了”,洛秋一面披上残破的黑色布匹做外套,用一条细绳当腰带绑好,“我们得出发了。”
水桶里的钳傲突然开始翻腾起来,水滴溅洒的四处飞扬。
“又要我带上你吗,这次可没瓶子装你。”洛秋说。
“没事,提着桶吧,反正你一闭眼就到了。”维伊得意的说。
虽然她内心深处因绿野岛即将到来的命运裁决而忧愁,但不知为何与洛秋聊天之后,她却又燃气了无比温暖的希望之火。至少在她人生习以为常的灾难前,有人与自己相伴前行远比那些司空见惯的灰暗更让她感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