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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旧梦重温良媒逢蝶使 新居始卜佳朕种兰因(2)

二人兴辞,山口夫人直送到门口。张思方问真野道:“你姑母一个人住这大的房间干什么?”真野道:“怎说是一个人住?我姑爹每日回家,还有一个听差的,一个车夫。他的母亲及他的女儿,每年到东京来,约住两三个月,此刻已差不多要来了。你将来见于我那表妹,必定欢喜。她年纪今年才十六岁,说起来也奇怪,她的相貌和你竟像是嫡亲的兄妹,性格也差不多。”张思方不信道:“哪里有这么巧!”真野道:“你不信罢了,日后见面自然知道。”二人说着话,已到了停车场。张思方道:“你明日早起到我馆子里来,帮我检行李好么?”真野道:“好。”张思方道:“还托你桩事。你回去走三田花屋门口过,请你顺便替我定一份花,叫他每早送上好的鲜花到桧町来。从前我在本乡一家花屋里定花,是四块钱一个月,此刻就再贵点也不要紧,只要花好。”真野答应了。电车已来,张思方乘着回锦町,一宿无话。

次日六点钟真野就来了,手中擎着一把鲜花。见张思方还没醒,便轻轻将花放在一旁,拿花瓶到外面换了水,将鲜花插上,搁在张思方枕边。自己坐下,打开书包,拿出讲义来看。

不一刻张思方醒了,开眼吃了一惊,连忙爬起来道:“笑话,笑话,你来了多久?”真野笑道:“才来不久。”张思方道:“不耽搁你的课吗?请你按铃叫下女来。”真野仍将讲义包好,按了按电铃。下女来了,张思方吩咐算帐来。真野催张思方去洗脸,替张思方打好了被包。零星东西,昨晚张思方已检点清楚。唤了三乘东洋车,一乘拉着行李,真野捧着花瓶坐了一乘,一乘张思方坐了,径投四谷桧町来。须臾到了,真野先下车进里面通知,领着一个下女一个下男出来搬行李。张思方开发了车钱,同真野到昨日坐的客厅内。便有个五十来岁的男子,笑容满面的迎了出来。张思方看他的举动,知道是山口河夫,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真野两边都介绍了,山口夫人也走了出来,笑说道:“怎的这么早?我们刚起来呢。”山口河夫打着哈哈道:“他们学生时代,怎能和我们比?张先生此刻在什么学堂?”真野代答道:“他想也进庆应义塾。”河夫笑道:“庆应很好。庆应的学生,一个个走出来还像个人。什么明治大学、日本大学的学生,都是打着穷幌子。好好的一顶四方帽儿,他们偏要揉得方不方圆不圆的,搁在头上。还有故意将帽儿揉破称老学生的,我望了他们实在讨厌。当学生的日才候,省俭的固然好,只是也得有个分际。难道有了一学堂的叫化子,这学堂就算有精神吗?”真野知道山口河夫的脾气,开了话箱,便不容易收场的,恐怕贪着听他说话,误了自己上课的时间。拿出表看,已到了八点二十分。忙走到外面,招呼下女安置行李。山口夫人跟了出来道:“太郎,你去请张先生看是住哪间房好。”真野答应着回头问张思方。张思方因自己胆小,僻静的房间不敢住,拣了靠内室的一间。真野帮着清理了一会,复取表看了看道:“八点五十分了。我今日九点钟开课,不能再延了。”张思方问道:“你今日几点钟课,下了课还来么?”真野道:“今日只有三点钟,下了课就来。”张思方点头,望着真野提着书包去了,便如小儿去了保母一般,不知怎么才好。呆呆的望着下女七手八脚的,拿着这样看看,拿着那样嗅嗅。山口夫人也帮着摆桌子移椅子,忙个不了。

山口河夫走近张思方的身边,在张思方肩上轻轻拍了两下道:“我要进店去了,夜间回来陪你谈话。”张思方连忙点头道:“请便。”山口河夫摇摇摆摆的去了。张思方才想起自己的行李,为什么教夫人来检,并且下女搬这样翻那样,毫无条理,也怕弄坏了自己的东西,便笑着道谢道:“夫人不用劳神,没有多少行李,我自己检检便了。”接着用手挥下女出去。河口夫人拿着张思方的一张小照,见上面写了许多字。日本女人认不了几个汉字,只知道写得好看,便问上面写了些什么,是谁写得这样好字。张思方道:“是我自己写了几句诗在上面,不成字的,见笑夫人。”夫人将像片搁在桌上道:“这小照须得配个夹子才好。”张思方一边清东西,一边点头应是。夫人站在一旁看张思方慢条斯理的,一咳儿工夫,检得齐齐整整,拿出一个蒲团让夫人坐。夫人道:“我不坐了,我要去指点他们弄菜。太郎差不多要下课了。”说时冬的一声午炮响,夫人便别了张思方进厨房去。张思方对准桌上的钟,拿着脸盆手巾,走到洗脸的地方去洗脸。见洗脸架旁边一个圆池,池的两边都有吐口,从厨房里自来水管内引出水来,通川流过。池里养着几尾暴睛巨尾的金鱼。流连了一会才洗脸。刚洗完回房,真野已提着书包走了进来,笑道:“已经清理好了吗?这房子经你布置出来,比前更雅相了。这地方你不必客气,和一家人样才好。我姑母待人很亲切的,你一客气,倒生出许多隔膜来。我姑爷为人也很和平,只是有种脾气不好,太欢喜说话。你将来还是不和他多谈的好。”张思方笑道:“欢喜说话为什么不好?我也是欢喜说话的。”真野小声说道:“你欢喜说话和他不同,他最欢喜评论人家的长短。好在你来往的朋友少,不然,他最容易得罪人。他还有一种脾气,欢喜这人的时候,他便无所不可。若不喜欢的人,连这人的朋友亲戚都是不好的。他客气的时候,客气到万分。若不客气起来,就当面叫他,他也不一定答应。我说给你听,对于有这种脾气的人,总是敬鬼神而远之的好,你不要忘记了我的话。我和他至亲,来往了十多年,也不知见他得罪了多少人。对我虽算是无以复好,只是我总兢兢业业的防备他一句话不投机,伤了亲戚的面子。我那表妹的脾气也怪得很,从来不肯和人多说话。每年到东京的时候,常和我姑母到我家来,就坐一天也不能听见她说三句话。要说她是害羞,却又不是。她也一般的和人应酬,从没见她红过脸,露出点羞涩样子。她那爱洁静的脾气。也就和你差不多。”张思方听了,沉吟了一会问道:“她不欢喜说话,难道问她也不答应吗?”真野道:“问她自然答应,不过问一句答一句罢了。”张思方点点头不做声。真野道:“我到厨房里看看。看我姑母教他们弄什么给你吃。”张思方道:“我同去看好么?”真野一边走一边笑道:“有什么不好。”张思方真个跟着真野走到厨房里。只见夫人弯着腰在那刨鲣节鱼,下女正在地下切浸菜。夫人听得脚声,回过头来,见是张思方来了,忙伸着腰子笑道:“张先生不要笑话,这里脏得很,仔细挨坏了你的衣。太郎你也太失礼了,领着他跑到这里来。”真野道:“夫人这句话可就是完全的客气话了。昨日张思方看房子的时候,恨不得连厕屋都领着他看。这时候却偏怕污了人家的衣服。好在张思方是一副纯洁无瑕的脑筋,并不理会。”张思方也笑道:“夫人怕我弄坏了衣,我自己还会弄菜呢。”夫人笑道:“你会弄日本菜吗?”张思方摇头道:“我知道弄一样中国菜。”真野大笑道:“你会弄一样什么中国菜?”张思方道:“你想吃么?你想吃,我就弄给你吃。”夫人道:“什么菜?日本可有买?”张思方用眼四处张了一会,见了几个鸡蛋,指着笑道:“就是这东西我会弄。”真野道:“你将鸡蛋怎么弄法?”张思方走上去拿了两个在手里道:“弄的法子极简单,只先将油倾在锅里,等烧红了,将这东西整的打在里面,烧黄了,翻过来再烧,加点酱油在上面,就是中国菜。”夫人听了笑道:“这法子不容易吗?”张思方道:“容易是很容易,只是不知道的,要他发明这种弄法,也很费研究呢。”真野道:“你就照你的法子,弄一个给我吃,看是什么味。”张思方点头。夫人道:“太郎你也真太放肆了。我照他说的弄给你吃就是。他在旁边看着,弄错了,可以说的,何必教他亲自动手?”张思方也真有些怕脏,见夫人这般说,便连声道好。夫人放了手中的鲣节鱼,叫下女洗了锅,张思方将手中两个蛋递给夫人。夫人真个如法炮制得一丝不错,张思方心中很是纳罕,他们女人家怎的一说就会。真野见已弄好了,便催着下女开饭。张思方回房,须臾下女端出两份饭菜来。张思方问真野道:“夫人为什么不同吃?另开更劳神了。”真野道:“不错。等我去问问。”说着又跑进去了。不一会,端了张小几子出来,笑着说道:“我姑母本想做一块儿吃,她说因怕你喜一个人吃,所以没出来。你既说一块儿好,她是很愿意的。”说时夫人已来了。下女将夫人的一份都放在小几上,三人同用了饭。真野连说蛋是这般弄法很好吃。张思方笑道:“弄蛋的法子不知道有多少,只我不知道罢了。”决人道:“你吃过些什么日本菜?”张思方寻思道:“日本菜,我吃过的很多,但是不知道名目。”夫人道:“生鱼(日本名サシミ)你吃过没有?”张思方道:“生鱼我怕吃得。”真野笑道:“吃日本菜,不吃生鱼。就没再好的东西了。”三人闲谈了一会,真野恐荒了今日的功课,便兴辞回去了。张思方也拿出书来读。

夜间,山口河夫归家,在夫人房里换了衣服,即到张思方房里来。张思方忙起身让座。山口河夫笑嘻嘻的问道:“张先生到敝国来几年了?”张思方道:“三年前在日本住过四年。”山口河夫道:“贵国人到过日本的,回到中国去,一个个都欢喜说日本人的坏话,是什么道理?我们日本人待贵国人实在不错。”张思方道:“先生怎么知道欢喜说贵国的坏话?”山口河夫道:“我见新闻上都是这般说。”张思方道:“恐是新闻记者弄错了,或者故意是这般说,想贵国人待中国人好的意思。”山口河夫笑着点头道:“日本人待贵国学生不好的,本也不少。我那吴服店的左右,贵国人住的很多,也有贷家的,也有贷间的。那些米店、酱油店,没一家不存心欺他们。欺了人家,还拿着当笑话说,你看这些东西可恶不可恶?我听见他们说,便骂他们不应该。我看也难怪贵国人生恶感,他们这些做小生意的人,知道什么?我时常对他们说,中国是近来弱了。我们做小孩子的时候,听说有谁从中国来,便不知道这人有多大的学问,能到中国去。那时候,哪一样不是学中国的?后来听说要和中国开仗,我们都吓得打抖,十有九怨政府不该闯这么大祸。贵国就吃了那一仗的亏,我日本的一般青年,都不信仰了。然而平心论起来,那时候日本哪里打得过中国?听说那时开仗的战舰,中国的比日本的大得多呢。我的心里,中国虽然打输了,还是说中国比我们日本好。不讲旁的,一个人走出来都觉得大方些。日本人鄙吝不堪的,活讨人厌。”

不知山口河夫还说了什么,且俟下章再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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