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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徐茶酒乘闹劫新人 郑蕊珠鸣冤完旧案(1)

词云:

瑞气笼清晓。卷珠帘、次第笙歌,一时齐奏。无限神仙离蓬岛,凤驾鸾车初到。见拥个、仙娥窈窕。玉珮玎珰风缥缈,望娇姿、一似垂杨袅。天上有,世间少。

刘郎正是当年少。更那堪、天教付与,最多才貌。玉树琼枝相映耀,谁与安排忒好?有多少、风流欢笑。直待来春成名了,马如龙、绿绶欺芳草。同富贵,又偕老。

这首词名《贺新郎》,乃是宋时辛稼轩为人家新婚吉席而作。天下喜事,先说洞房花烛夜,最为热闹。因是这热闹,就有趁哄打劫的了。

吴兴安吉州富家新婚。当夜有一个做贼的,趁着人杂时节溜将进去,伏在新郎的床底下了,打点人静后出来卷取东西。怎当这人家新房里头,一夜停火到天明。床上新郎、新妇,云雨欢浓了一会,枕边切切私语,你问我答,烦琐不休。说得高兴,又弄起那话儿来,不十分肯睡。那贼躲在床下,只是听得肉麻不过,却是不曾静悄。又且灯火明亮,气也喘不得一口,何况脱身出来做手脚!只得耐心伏着不动。水火急时,直等日间床上无人时节,就床下暗角中撒放。如此三日夜,毕竟下不得手,肚中饿得难堪。顾不得死活,听得人声略定,拼着命魆魆走出,要寻路逃去。火影下早被主家守宿人瞧见,叫一声:“有贼!”前后人多爬起来,拿住了。先是一顿拳头脚尖,将绳捆着,准备天明送官。贼人哀告道:“小人其实不曾偷得一毫物事。便做道不该进来,适间这一顿臭打也折算得过了。千万免小人到官。放了出去,小人自有报效之处。”主翁道:“谁要你报效?你每这样歹人,只是送到官打死了才干净。”贼人道:“十分不肯饶我,我到官自有说话。你们不要懊悔。”主翁见他说得倔强,更加可恨,又打了几个巴掌。

捆到次日,申破了地方,一同送到县里去。县官审问时,正是“贼有贼智”,那贼人不慌不忙的道:“老爷详察,小人不是个贼,不要屈了小人。”县官道:“不是贼,是什么样人,躲在人家床下?”贼人道:“小人是个医人。只为这家新妇,从小有了暗疾,举发之时,疼痛难当,惟有小人医得,必要亲手调治,所以一时也离不得小人。今新婚之夜,只怕旧疾举发,暗约小人随在房中,防备用药。故此躲在床下。这家人不认得,当贼拿了。”县官道:“那有此话?”贼人道:“新妇乳名瑞姑。他家父亲宠了妾生子女,不十分照管他。母亲与他一路,最是爱惜。所以有了暗疾,时常叫小人私下医治。今若叫他到官,自然认得小人。才晓得不是贼。”知县见他丁一确二说着,有些信将起来。道:“果有这等事,不要冤屈了平人。而今只提这新妇当堂一认就是了。”——原来这贼躲在床下这三夜,备细听见床上的说话。新妇果然有些心腹之疾,家里常医的。因告诉丈夫,被贼人记在肚里。恨这家不饶他,当官如此攀出来。不惟可以遮饰自家的罪,亦且可以弄他新妇到官,出他家的丑。这是那贼人惫赖之处。那晓县官竟自被他哄了,果然提将新妇起来。

富家主翁急了,负极去求免新妇出官。县官那里肯听?富家翁又告:“情愿不究贼人罢了。”县官大怒道:“告别人做贼也是你,及至要个证见,就说情愿不究。可知是诬赖平人为盗。若不放新妇出来质对,必要问你诬告。”富家翁计无所出,方悔道:“早知如此,放了这猾贼也罢。而今反受他累了!”

衙门中一个老吏,见这富家翁徬徨,问知其故,便道:“要破此猾贼也不难,只要重重谢我。我去禀明了,有方法叫他伏罪。”富家翁许了谢礼十两。

老吏去禀县官道:“这家新妇初过门,若出来与贼盗同辩公庭,耻辱极矣。老爷还该惜其体面。”县官道:“若不出来,怎知贼的真假?”老吏道:“吏典倒有一个愚见。想这贼潜藏内室,必然不曾认得这妇人的;他却混赖其妇有约。而今不必其妇到官,密地另使一个妇人代了,与他相对。他认不出来,其诬立见。既可以辨贼,又可以周全这家了。”县官点头道:“说得有理。”就叫吏典悄地去唤一娼妇,打扮了良家,包头素衣,当贼人面前带上堂来。高声禀道:“其家新妇瑞姑拿到。”贼人不知是假,连忙叫道:“瑞姑,瑞姑,你约我到房中治病的,怎么你公公家里拿住我做贼送官,你就不说一声?”县官道:“你可认得正是瑞姑了么?”贼人道:“怎么不认得?从小认得的。”县官大笑道:“有这样奸诈贼人!险些被你哄了。原来你不曾认得瑞姑,怎赖道是他约你医病?这是个娼妓,你认得真了么?”贼人对口无言。县官喝叫:“用刑!”贼人方才诉说不曾偷得一件,乞求减罪。县官打了一顿大板,枷号示众。因为无赃,恕其徒罪。富家翁新妇方才得免出官。这也是新婚人家一场大笑话。

先说此一段,做个笑本。小子的正话,也说着一个新婚人家,弄出好些没头的官司。直到后来,方得明白。

本为花烛喜筵,弄作是非苦海。不因天网恢恢,哑谜何时得解?

却说直隶苏州府嘉定县有一人家姓郑,也是经纪行中人,家事不为甚大。生有一女,小名蕊珠,这倒是个绝世佳人,真个有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许下本县一个民家,姓谢,是谢三郎。还未曾过门。这个月里拣定了吉日,谢家要来娶去。三日之前,蕊珠要整容开面。郑家老儿去唤整容匠。——原来嘉定风俗,小户人家女人篦头剃脸,多用着男人。

其时有一个后生,姓徐名达。平时最是不守本分,心性奸巧好淫,专一打听人家女子那家生得好,那家生得丑。因为要像心看着内眷,特特去学了那栉工生活,得以进入内室;又去做那婚筵茶酒,得以窥看新人。如何叫得茶酒?即是那边傧相之名。因为赞礼时节,在旁高声“请茶”、“请酒,”多是他口里说的,所以如此称呼。这两项生意,多傍着女人行止,他便一身兼做了。此时郑家就叫他与女儿蕊珠开面。

徐达带了篦头家伙,一径到郑家内里来。蕊珠做女儿时节,徐达未曾见一面;而今却叫他整容,煞是看得亲切。徐达一头动手,一头觑玩,身子如雪狮子向火,看看软起来。可惜碍着前后有人,恨不就势一把抱住。郑老儿在旁看见模样,识破他有些轻薄意思。等他用手一完,急打发他出到外边来了。

徐达看得浑身似火,心里掉不下。晓得嫁去谢家,就设法到谢家包做了吉日的茶酒。到得那日,郑老儿亲送女儿过门。只见出来迎接的傧相,就是前日的栉工徐达,心下一转道:“原来他又在此!”比至新人出轿,行起礼来,徐达没眼看得。一心只在新娘子身上,口里哩嗹哩嗹,把礼数多七颠八倒起来。但见:

东西错认,左右乱行。信口称呼,亲翁忽为亲妈;无心赞喝,该“拜”反做该“兴”。见过泰山,又请岳翁受礼;参完堂上,还叫父母升厅。不管嘈坏郎君,只是贪看新妇。

徐达乱嘈嘈的行过了许多礼数,新娘子花烛已过,进了房中,算是完了,只要款待送亲吃喜酒。这谢家民户人家,没甚人力,谢翁与谢三郎只好陪客在外边。里头妈妈,率了一二个养娘,亲自厨房整酒;有个把当直的,搬东搬西,手忙脚乱,常是来不迭的。徐达相礼,到客人坐定了席,正要“请汤”、请酒,是件赞唱,忽然不见了他。两三次汤送到,只得主人自家请过吃了。将至终席,方见徐达慌慌张张在后面走出来,喝了两句。比至酒散,谢翁见茶酒如此参前失后,心中不喜,要叫他来埋怨几句,早又不见。当值的道:“方才往前面去了。”谢翁道:“怎么寻了这样不晓事的?如此淘气!”亲家翁不等茶酒来赞礼,自起身谢了酒。

谢三郎走进新房,不见新娘子在内。疑他床上睡了。揭帐一看,仍然是张空床。前后照着,竟不见影。跑至厨房问人时,厨房中人多嚷道:“我们多只在这里收拾。新娘子花烛过了,自坐房中。怎么倒来问我们?”

三郎叫了当值的,后来各处找寻。到后门一看,门又关得好好的。走出堂前说了,合家惊惶。当值的道:“这个茶酒,一向不是个好人。方才喝礼时节,看他没心没想,两眼只看着新人,又两次不见了他,而今竟不知哪里去了。莫不是他有什么奸计,藏过了新人么?”郑老儿道:“这个茶酒,原不是好人。小女前日开面也是他。因见他轻薄态度,正心里怪恨。不想宅上茶酒也用着他!”郑家随来的仆人也说道;“他原是个游嘴光棍,这篦头、赞礼,多是近新来学了,撺哄过日子的。毕竟他有缘故。去还不远,我们追去。”谢家当值的道:“他要内里拐出新人,必在后门出后巷里去了。方才后门关好,必是他复身转来关了,使人不疑。所以又到堂前衍这一回。必定从前面转至后巷去了,故此这会不见。是他无疑。”

此时是新婚人家,篙子火把多有在家里,就每人点着一根。两家仆人与同家主,共是十来个,开了后门,多望后巷里赶来。原来谢家这条后门路,是一个直巷,也无弯曲,也无旁路。火把照起,明亮犹同白日,一望去多是看见的。远远见有两三个人走,前头差一段路。去了两个,后边有一个还在那里。急忙赶上拿住。火把一照,正是徐茶酒。问道:“你为何在这里?”徐达道:“我有些小事,等不得酒散,我要回去。”众人道:“你要回去,直不得对本家说声!况且好一会不见了你,还在这里行走,岂是回去的?你好好说,拐将新娘子那里去了?”徐达支吾道:“新娘子在你家里,岂是我掌礼人包管的?”众人打的打,推的推,喝道:“且拿这游嘴光棍到家里拷问他出来!”

一群人拥着徐达,到了家里。两家亲翁一同新郎各各盘问,徐达只推不知。一齐道:“这样顽皮赖骨,私下问他,如何肯说?绑他在柱上,待天明送到官去。难道当官也赖得?”遂把徐达做一团捆住,只等天明。此时第一个是谢三郎扫兴了。

不能够握雨携云,整备着鼠牙雀角。喜筵前枉唤新郎,洞房中依然独觉。

众人闹闹嚷嚷,簇拥着徐达,也有吓他的,也有劝他的,一夜何曾得睡?徐达只不肯说。

须臾天已大明,谢家父子教众人带了徐达,写了一纸状词。到县堂上告准,面禀其故。知县惊异道:“世间有此事!”遂唤徐达问道:“你拐的郑蕊珠那里去了?”徐达道:“小人是婚筵的茶酒,只管得行礼的事,怎晓得新人的去向?”谢公就把他不辞而去、在后巷赶着之事,说了一遍。知县喝叫:“用刑起来!”徐达虽然是游花光棍,本是柔脆的人,熬不起刑。初时支吾两句,看看当不得了,只得招道:“小人因为开面时见他美貌,就起了不良之心。晓是嫁与谢家,谋做了婚筵茶酒。预先约会了两个同伴,埋伏在后门了。趁他行礼已完,外边只要上席,小人在里面一看,只见新人独坐在房中。小人哄他还要行礼,新人随了小人走出。新人却不认得路,被小人引他到了后门,就把新人推与门外二人。新人正待叫喊,却被小人关好了后门,望前边来了。仍旧从前边抄至后巷,赶着二人。正要奔脱,看见后面火把明亮,知是有人赶来。那两个人顾不得小人,竟自飞跑去了。小人有这个新人在旁,动止不得。恰好路旁有个枯井,一时慌了,只得抱住了他,撺了下去。却被他们赶着,拿了送官。这新人现在井中。只此是实。”知县道:“你在他家时,为何不说?”徐达道:“还打点遮掩得过,取他出井来受用。而今熬刑不起,只得实说了。”知县写了口词,就差一个公人,押了徐达,与同谢、郑两家人,快到井边来勘实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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