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把大丫扶了下来。众人簇拥着大丫往老太太房里去,七嘴八舌地问这问那。大丫一句话也答不上来,此刻她头脑里剩下的就是恐惧,想着等会子见了老太太,该怎么说呢?
半道上遇到大太太,大太太忙地拦下,对牡丹道:“你先带大丫去吃饭,这一天都没吃,还不饿坏了?”
大丫被牡丹带到餐桌前,看着面前丰盛的菜肴,并且还有一大盘螃蟹。大丫动也不敢动。
“来,吃饭!”
牡丹忙拿起筷子,递到大丫手里。大丫的眼泪哗地下来,她被牡丹感动了,没想到在被处罚之前,还能有这样的温暖。
“傻孩子,快吃!一定饿坏了吧,拿着呀!”
牡丹见大丫迟迟不拿,便轻声细语道:“那我喂你好不好?!”
说着话,牡丹真的叨了一块红烧肉,送到大丫嘴边。大丫饿坏了,挡不住红烧肉的诱惑,张嘴吞下。
“慢点儿,不急,啊?!”牡丹哄着大丫。
大丫接过筷子,心里想,反正这样了,不吃白不吃,吃饱了还能挨几下,便狼吞虎咽起来。
锦秋见大丫这般情形,忙地把热汤端过来,让大丫就着汤吃,不至于噎着。
“这回,怕是躲不了!”锦秋对牡丹小声道。
牡丹向锦秋摇摇头,示意她不要说话。
大丫的心又提起来,再也没有了食欲,她放下筷子,眼泪啪嗒啪嗒地下来。
“吃呀!怎么不吃了呀?”锦秋扶着大丫的肩膀,哄她道:“来,吃螃蟹,你不是爱吃螃蟹吗!”
大丫推开螃蟹,以为锦秋在逗她,她低着头,坐在那里,任凭牡丹和锦秋怎么哄她,就是不吃。
“老太太让大丫吃好饭,即刻送到老太太房里去。”一个小丫头进来,对牡丹道。
“你吃饱了嘛?”牡丹低头用手绢为大丫擦拭着眼泪,悄声道。
“我吃饱了!”大丫说出这句话,终于让几个丫头松了口气。她们知道,大丫没有吃饱,至于什么原因也不知道。但是她不吃,她们也没有办法,只得等会子回老太太。
众人领着大丫到老太太房里,只见老太太外间厅里,三位老爷三位太太以及姨娘婆子丫头站了一屋子,老太太坐于上首,脸色凝重。
大厅中间,还跪着一溜的媳妇婆子。
大丫见这气氛,紧张的踹不过气来,在婆子的后面,噗通跪下。
“老太太,我错了,我不该拿螃蟹,下回我再也不敢了!”大丫说完,哇地大哭,她被吓住了。
众人面面相觑,三太太机灵,见老太太脸色都变苍白了,忙地上前把大丫拉了起来,低下头道。
“大丫不怕,啊!谁打你,有老太太给你做主呢!”
说着话,三太太把大丫往老太太面前送。大丫赖着不敢上前,她紧张地看着三太太。
“大丫乖,来,我抱你过去!”三太太蹲下身,一把抱起大丫。
“啊!”大丫的这声叫唤,让所有人心头一震。三太太忙地放下大丫,大丫捂住腿,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
老太太颤巍巍地走下来,捋起大丫的裤管,早有丫头拿了灯来照,众人围拢看,只见大丫的腿弯处有巴掌大的一段青紫。牡丹忙地进去屋里找红花油。
老太太抖着手,气的说不出话来。三太太轻轻抚着大丫的头,让大丫那边脸歪在灯亮处,那脸红肿,但不是很厉害。
“作孽啊!真是作孽啊!”老太太捶足顿胸,大太太二太太忙地扶住老太太,把老太太送回椅子上。
牡丹拿着红花油,给大丫搽上。
“下手怎么这么重?”三太太见牡丹涂好,复又侧抱起大丫,送到老太太身边。老太太颤抖着手,拉着大丫在身边坐下。
空气凝固,没有人敢说话。
“老太太,都是我的错!”平儿忽然从大老爷身边走出来,跪在老太太面前:“我不该拉大丫去拿螃蟹!”
“快起来,小乖,这哪是你的错?你就拿上再多,也是应该的!你就别给老太太添乱了!”大太太忙地过来,亲自扶起了平儿。
老太太招招手,让平儿过去。平儿过去坐在了大丫身边。平儿搂着大丫,看她那脸上的伤。
大丫坐在那里,惊魂未定。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怎么自己偷了螃蟹,地上跪着的却是厨房里众多媳妇婆子!
“来,给我一个个审!”老太太手指着地上的三排女人,发狠道。
“老太太,这事实清楚,还有什么好审的呀!”大太太站在那里,低声说道。
“来人,把于刘氏拖出去打二十板子,革去这个月的银米,撵出厨房!”大老爷见老太太气成这样,厉声吼道。
老太太感觉到大丫身子一抖,对大老爷道。
“你轻点声,把孩子吓了一跳!”老太太看着大丫一脸惊恐地看着地上打她的那个于刘氏,又道:“不许她再进二道门!”
于刘氏很快被拉了出去,至于以后做什么,还得大太太另外分配。但是众下人都清楚,这回可够她喝一壶的,恐怕从此她再也抬不起头、趾高气扬了!
“你们都退下吧,厨房里以后就由陈阳家的管!”大太太对跪着的众媳妇道。
众人都退下,唯有一个三十几岁看上去很精明强干的女人还站在那里,她就是陈阳家的。她是老太太原来的丫头孙氏的儿媳妇。
“大太太,我怕我干不好呢,您还是另找别人吧!”陈阳家的没想到,这么好的差事会落到她的头上,真是天上掉了馅饼。她哪里知道,这是大太太用了大半天时间,才想好的人选。在这个节骨眼上,她这样做,无疑是大公无私,用老太太的人,谁也说不出话来!
“干不好?你也不用担心,横竖有我们给你做主,有谁刁难不听话的,你也不用吵,回一声便是!”大太太和气道。
“是!”陈阳家的接过大太太手中的厨房钥匙,退出去,到厨房安排明早的事宜不提。
“你们看看,这孩子被打成什么样,这个家,迟早非毁在你们手不可!你这个做大的,我一再强调,要你好好照顾她,你是怎么照顾的?嗯?”当着众人,里面还有众多丫头,老太太把矛头直指大太太。
大太太站在那里,也不申辩,一副认打认罚的样子。
“老太太,这大丫与平儿是玩惯了的,平日里也没有丫头跟着,没见谁对她们不敬,偏偏在我的生日这天,发生了这样的事,这真是让人万万没想到的。要说起大嫂,这一天忙的脚不沾地,也不能全怪嫂子没照顾到。只是没想到,这于刘氏胆子也特大,连回也不回,就把大丫给打了。这是一错!这二错,她把大丫打完了,也该让人捎个话才是,幸好大丫找着了,否则!”三太太没有把话说下去,她不便在这么多丫头面前说出今天她所知道的重大秘密,这秘密还来自于老太太这里。
二太太坐在那里,是一句话也没有。她心里有点不舒服,怎么出事的偏偏与自己有瓜葛的人?!再说,为一个还不知是不是老四的孩子,动这么大干戈,这是与自己过不去嘛!三太太这么说,分明是站在大太太一边,派自己这边人的不是,难道,这老三媳妇也敢跟自己过不去?
二太太还不知晓,今天从宫里大老爷的女儿李倩那里,传来一个惊天的秘密,这秘密让老太太当时惊呆了。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老太太听了三太太的话,想了想,也是!这大丫一直没有明确身份,本来想,搞清楚了再说。把她放在大太太那里,她是放心的,没想到,这于刘氏胆子这么大,竟敢动手打了大丫,这倒还在其次。关键是这大丫吓得一天没露面,把老太太给急死了,害怕大丫有什么散失。若是以后坐实了大丫的身份,上面知道,怕是全府上下无一人能保住命!
好在,大丫终于被找着了。如今大丫惶恐的眼神,让老太太痛惜不已。
“大丫,你这一天,什么也没吃?”老太太把大丫拦在怀里,低下头,露出慈祥的笑容。
大丫摇摇头。
“乖,你怎么不告诉我?以后不论谁为难你,你告诉我,看我不打断他的腿!”
大丫看着老太太,此刻她的心,还是一堆乱麻,她知道众人不会责罚她了,但是她不知道为什么。
老太太感觉大丫的身体,有时还抖动一下。
“这接青莲的车,什么时辰能到?”老太太眉头紧锁地看着二老爷。
“老太太,快了!我估摸着,这会子该到了吧!”二老爷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