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炳坤接着说:“我没有打过仗,不过我想,打仗绝对不是纸上谈兵,没有想的这么容易。到时候还要看实际情况变化。反正大家记住了一条,保命是第一位的。能打我们就打,不能打,我们就躲,绝对不跟他们硬拼。反正妇女跟娃娃们都躲出去了,我们也没有后顾之忧了。说到底吧,最多他们也就把我们房子给烧了。烧了我们回来再建就是了。谁都不要看到房子起火跑出来啊。对了,我们这边打起来,就好通知娃娃们往外跑了,走得越远越好。”
周年信说:“哥,按照我们布置的,应该是长毛逃命才对啊。娃娃们就不要逃了吧,躲两天,等我们把长毛赶跑了,他们就都能够回来了。要是叫他们逃,他们不晓得这边的结果,有的也许就不敢回来,从此流落他乡了。”
周炳坤说:“人,一靠命,二靠运。凡事都是命中注定好了的,只是我们凡人不知道罢了。所以该回来的自然会回来,不该回来的,即使这一次不走,过一些时候因为别的什么事,也会走的。”
周年信说:“哥,你是心里没把握吧?你担心哪里还会出问题?”
周炳坤看了年信一眼,笑着说:“娃娃们到他乡开枝散叶也没有什么不好哇。年信,我没打过仗是一回事,不过这么打,我是想了好长时间了。可就是没有想到这一次来这么多长毛,观鳌这么赌气不管不顾,我也是没有想到。你已经安排的很好了,现在还是怕人心散了,各姓管各姓,各家管各家。要是二十年前,就算长毛贼攻到发洪山,我也相信魁久他们一定会追到发洪山。可放在现在,等到我们周家人跟长毛交手的时候,我都不能指望他们一定会来支援。我当心的主要还是这个。”
周年信说:“哥,就不要想那么多了。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说不定大家是能够齐心协力呢。”
周炳坤说:“是啊,不想那么多了,也不多说了,大家回去吃饭睡觉。过了今晚,还不晓得哪一天能够睡床呢。”大家听周炳坤这么一说,便各自散了。
第二天寅时,枞阳镇望龙庵前三声炮响。李秀成麾下一万一千五百人倾巢出动。三千人骑马沿江岸转白荡湖方向急进,卯时不到,已经到达白荡湖边。先前驻守在白荡湖南岸的长毛,已经准备好了几十条大木船。这些船都不是长毛水师的战船,只是抢夺当地渔民的渔船,大小不一,容纳人的数量也各不相同。船头既没有火炮,中间也没有船帆,两侧船舷各有一片木桨。好在这些人训练有素,丝毫不乱。几十艘渔船一字排开,也显得蔚为大观。可是三千匹战马拴在白荡湖岸边,更是令人叹为观止。
白荡湖的湖面虽然不算小,一百多艘渔船挤在一起,也是黑压压的一大片。宋魁久在对面看着,心中有点发虚,对身旁的周年芳说:“这么多船呀,不止三千人吧?”
周年芳说:“老宋,那些都是打渔船,你还不清楚吗?小的只能坐七八个人,大的也就十几二十个,三千人挤满了怕不得百多十条船啊。我估摸着不到三千人吧。对了老宋,你看他们这么多船挤在一块,我倒是想到了一个法子,让他们靠不了岸。”
宋魁久说:“你有什么好法子?”
周年芳说:“老宋,《三国演义》中周瑜在赤壁火烧曹操,你记得吧?我们今天正好学学,来个火烧长毛,你说好不好?”
宋魁久说:“你知道现在是什么季节,起的什么风?”
周年芳笑着说:“这个还要说。这个季节不都是东南风吗?我们不用找诸葛亮借。只要找到柴火就行。”
宋魁久说:“对呀。可是现在去找柴火,还来得及么?”
周年芳说:“来得及。我们就在这里一半人砍活树,一半人捡枯枝。等他们都上了船,我们的柴火也应该砍够了。等他们把船划开,我们早把柴火堆在岸上了。把活的树放在枯枝上面,点燃枯枝,活的树也能够烧起来。就算烧不起来,烟熏也把他们眼睛熏瞎了。”
宋魁久哈哈大笑说:“这么说起来,我们连箭都省了。好,大家都去砍树捡柴火。”
于是这四千人就拿杀人的刀剑,当作砍柴的斧头。虽然说工具不趁手,但是他们毕竟是做惯了耕田打柴活的农民。不多一会,砍伐的树木柴禾就到处成堆。周年芳和宋魁久安排一部分人往白荡湖岸边堆积,干枯的先放一层,然后上面放一层新鲜的,上面再放干枯的,等于是夹心。白荡湖的东岸,密密麻麻堆满三尺多高的柴火,太平军的船队,才过湖心。
周年芳等人准备好了,一个个躲在柴禾后面,等着点火。可是他们却发觉太平军的船越来越慢,宋魁久说:“年芳,你看那些长毛的船,好像不往我们这边来了。是不是发现了我们的意图?”
周年芳说:“不来不是正好吗,我们又不是一定要杀死他们。老宋啊,几十年了,还是第一次发现你比我还心急呢。你看他们不是正冲我们这边来吗?急什么?等他们的船离岸边二十步左右,我们再点火。烧不死他们,也得熏死他们。”
宋魁久哈哈笑道:“可惜的是烤熟那么多肉都不能吃。你问我急什么,我还是真急啊。等这边事完了,我们好去七井畈,助你哥他们一臂之力呢。”
周年芳说:“长毛要打到七井畈,还早着呢。最快也得等到明天吧。不急,不急。我们点完火,还能看一会好戏。”
大家哈哈一阵大笑。这里四千人说说笑笑,神情极度轻松。船上的太平军则个个着急的很。船太小,挤的人太多,又是逆风,还只有两片划桨。大家虽然是轮流着划,却也只是边上那几个人换班歇息,其余的人根本换不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