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厅里一柱檀香被点了起来。王小雀子和李二同时双脚离地,将身子贴到了大厅的墙壁上。这二人虽然都是上不沾天下不着地,也没有借助工具等外力,单凭肉眼还是能够看出有些不同。李二是面朝墙壁,手指微微弯曲如爪,在墙上恰似一只壁虎,这样做除了借助身体的吸附力,还有一股抓力在。王小雀子则是背贴墙壁,手脚伸开作“大”字状,沾在墙面上,真个就像一幅图画,靠的全是吸附力,不过他沾了身躯较小的光。整体来说,对双方来讲也算是公平吧。
大厅里众人都屏住呼吸,眼睛盯着悬挂在墙壁上的二人,其中以余同春最为紧张,他从内心希望王小雀子可以战胜李二,可是他又觉得李二那种姿势太占便宜。轻功是李家庄园的绝技,李老夫人自然不想李二输,但是众目睽睽之下她也不便做什么小动作,只能寄希望于李二自身的本领。当她将眼光移到宋魁久脸上的时候,她心中知道李二可能要输了,宋魁久太轻松。
果然,檀香烧了不到三分之一,李二已经有些支持不住,双臂开始颤抖起来。而王小雀子却真个像‘画’一般,连呼吸的气息也听不到一点。等到檀香烧了一半的时候,李二终于从墙上下来了。他皱皱眉头,走到王小雀子身边,伸手想要摸摸王小雀子的身体,王小雀子冲着他笑了笑。李二叹了口气道:“我输了。”
“我们再比脚力!”王小雀子开口说道。随着他开口说话,人也像钉子脱落的挂画,落到了地面上。余彪和余同春对望了一眼,眼中都流露出敬佩的神色。
王小雀子和李二出大厅自找地方去比脚力。章文甫则将鲍大侠的事说与大厅里人听。
原来早些年东乡的习武之人,几乎每天都与人比武约架,而且每次都打得头破血流。有的时候甚至不是凭武功高低来定胜负,而是看谁吓得了狠手。渐渐的比武下狠手的人越来越多,尤其是不同姓氏之间的,好几次在场子里闹出人命,然后就引起了群殴,当地官府也跟着疲于应付。直到有一天,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来了一位外地姓鲍的大侠。鲍大侠到东乡不久,便和浮山华严寺的主持空照大师联手,开始干预习武之人比武的事情。他们将大家都招到石莲峰下,恩威并济。于是大家遵照他们两定下的规矩,约定以后比武不许下狠手,分出输赢即可。从那以后,东乡再也没有出现因比武伤残丢命的事情。东乡人,包括当地官府都感激他,就留他在东乡境内住下。去年这位鲍大侠不幸病故,在安徽巡抚邓廷桢的倡议下,东乡出资造了一座鲍家祠堂。东乡派人寻找鲍大侠的后人,不仅仅是想要他去开鲍家祠堂,更主要的是不想鲍大侠独自埋骨异乡,希望能够请得一支鲍家后人去东乡定居,以便四时祭祀鲍大侠的英灵。
李老夫人问道:“你们所说的鲍大侠叫什么,多大年纪,长相如何,什么武功路数?”
章文甫说:“其实鲍大侠多大年纪,我们也不清楚。鲍大侠的名讳就一个‘龙’字,从外貌看,估计也就六十多岁。他的武功,名字叫做‘阴阳转桩功’,不知道老夫人听说过没有?说起来我们能够提供的线索不多,也就是凭借这些才出门寻找的。鲍大侠不怎么显露武功,不过他为人古道热肠,处事公平合理。要说我们东乡的武功,还数空照大师,一身正宗的少林功夫,比鲍大侠厉害得多。我们东乡人之所以都信服鲍大侠,敬重的是他的为人。”章文甫说着,又将鲍大侠的容貌描述了一遍。
李老夫人听罢,情绪有些激动。她说:“鲍龙,‘阴阳转桩功’,是他,真是他,想不到真就是我的那个故人。想不到,想不到那日一别,竟然就成了永别。”
章文甫叔侄、宋魁久听到这句话,不由得精神大振。这真应了那句“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章文甫顾不得李老夫人激动的神情,连忙说:“人死不能复生,老夫人也不必过于伤心。还请告诉我们,在什么地方可以找到鲍大侠的后人。”
只听李老夫人说:“要说他的家,离此地也不算远。只有七十余里。不过那里只有他的族亲,没有他的后人。你们要去的话,恐怕也没有人会同你们一道去安徽。”
宋魁久抱拳道:“既然已经打听到鲍家所在,无论如何,我们也要去求得一支人去到安徽。还请老夫人指点具体地址。我老宋代东乡上下感谢夫人恩德。”
李老夫人勉强抑制住眼眶中的泪水说:“鲍家庄就不必去了,去也是白去。老婆子告诉你们,这位鲍大侠,他有一个儿子,你们去找他吧,说不定他可以跟着你们到东乡定居。”
宋魁久他们听到鲍大侠有亲生儿子,心头一阵狂喜。连忙问老夫人可有具体地址。李老夫人道:“具体地址,老婆子也说不上来。不过老婆子记得一个大的地方,叫做琅琊山,就在你们安徽境内的滁州。当年老婆子去看他们,那孩子还小,跟着他妈妈住在山里,想来好生可怜。哎,算起来这孩子今年也有四十五岁了。转眼都三十年,老婆子三十年没见他们了。”
三十年?宋魁久望望章文甫,三十年,该是多大的一个变化啊。还能在琅琊山找到鲍大侠的独生子吗?
李老夫人似乎看透了宋魁久的心思,幽幽的叹了口气:“你们去吧,他母子都还在琅琊山里。到了琅琊山,找到他们不难。只是他们肯不肯跟你们去东乡定居,老婆子不敢保证,要看天意了。”
宋魁久道:“除非是找不到。要是找到了,哪有儿子不去祭拜老子的道理?”
李老夫人叹口气,泪水终于从脸上滚落下来,哽咽着说道:“鲍大侠对得起你,对得起我,对得起身边所有的人,独独对不起他们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