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魁久是东乡宋家畈人,从小也没有拜过什么师傅,只是看人家练武学得三拳两脚,后来仗着年青有了几分力气,就常在四乡八里到处找人打架。主动找人打架从中揣摩总结,然后形成自己独有的拳法,是像他这样小户人家出生的年青人习武的不二法门。在他们的家族中,祖辈没有成套的拳法,能教的也只是三招两式。想要不被人欺负,在东乡武林占据一席之地,除了勤加苦练,主要还得靠自己的悟性。打架过程中的偷学和实战的总结积累,加上自己的刻苦,才有可能变得武功高强。虽然这样的人不是很多,宋魁九却是其中之一。可惜的是他认不得几个字,不能将自己总结到的东西传给下一辈人,他的子侄若要想成为武术高手,只能再走一次他的老路。
说话间,宋魁久的长板凳已经战胜了五个人,按照规定他就可以下场休息了。这位四十岁黝黑的庄稼汉,再一次捍卫了自己板凳花的名声。四周围掌声雷动,都在为他喝彩。宋魁久朝四方抱拳致谢,离开场中央,走到人群中找了个位置坐下来,观看接下来的比武,等待下一轮的较量。
离宋魁九坐处不远有一个人站起身,三两步走到场中央,朝四方一抱拳开口道:“各位父老乡亲,我老吴给大家行礼了。”这个人声如洪钟,震得山谷中回声阵阵。
方南亭笑着说道:“都是本乡本土,乡里乡亲,在位的还有谁不知道你吴大爷这把背肩刀哇。吴大爷,你就不必上场了吧?”
这吴怀川生的是膀大腰圆,一身的外家横练功夫,加上祖传的一套背肩刀法,武功确实是有过人之处,方南亭对他知之甚多,两人关系也好,这才开口,听语气是相劝,实际上也就是打个招呼。这吴怀川还有个弟弟,名字跟他相差一个字,叫做吴名川,练的也是背肩刀,今日却没有见到人。否则这兄弟二人都在场的话,先出头的总是弟弟。他兄弟二人长相相似,性格却是大相径庭。老大吴怀川粗声秽语,老二吴名川却是细声细气。只是在这乡下,五大三粗的汉子轻声细气的说话,多少有那么一点让人忍俊不禁,反而是粗声秽语更容易让人接受一些。
吴家兄弟二人一直住在桐城县祖传的老宅里面,正儿八经的说不能算东乡人。但是他们一直跟东乡武师们混在一起,所以大家也不拿他们当外人,东乡武林的活动都邀请他们参与。吴家的老宅非常有名,与宰相张英的府邸就隔了一条小巷子,宰相府居南,他的家靠在北面,都是坐西朝东。吴家几辈子人丁兴旺,不知道为什么,到了这一代祖屋里就他是兄弟二人,如今二人也都有四十多岁,却都是膝下无子。只有这吴怀川生了一个女儿,取名叫做吴忠珠。而且那吴忠珠长的并不像父亲,她身如细柳,面若桃花,小巧玲珑。吴忠珠棋琴书画无一不精,前两年嫁到皖江中间的一个唤作和悦洲的小岛上。按说她娇柔可爱,不知道为什么却备受公婆刁难欺辱,隔不了一段时间就要回家哭诉一次。
吴忠珠的丈夫是个秀才,世代书香,家中有几十亩良田,丫鬟小厮加在一起也有十多个。这吴忠珠嫁过去就是少奶奶,可她婆婆却偏让她烧饭喂猪,砍柴抹桌子,要干的活比家里的仆人还多。非但如此,吴忠珠还动不动就要挨骂。究其原因,据说是她那婆婆嫌她长得太过玲珑,主要就是嫌弃她屁股不大,说是没有生儿子的福相,可是吴忠珠那做秀才的丈夫偏偏极其喜欢,贪恋着吴忠珠的美色不肯另娶,婆婆拗不过儿子,只好在儿媳妇身上想招,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反正就是吴忠珠隔不久就要回家哭哭啼啼。吴怀川虽是一个粗人,又只有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可是他顾忌女婿一家都不是习武之人,谁也经不住他的一拳头。心疼固然是万般心疼,却也无计可施。后来不知道是谁给他出了个主意,他才随女儿去到女婿家中。
亲家叙礼在堂屋坐定,说不几句话,吴怀川突然仰头干咳一声,一口浓痰冲天而起,直接挂到了女婿家堂屋的正梁之上。那口浓痰沾住正梁上,欲掉不掉,要多恶心有多恶心。吴怀川赶紧起身致歉:“亲家、亲家母,对不住啊,对不住啊,一时没忍住。”转头又招呼自己女儿:“珠珠,你看我,怎么就吐到正梁上了呢?快点去找块抹布把它抹掉,省得一会儿我走了惹你婆母生气。”他那亲家母确实生气,却碍于是亲家,不好表示出来,只得忍着恶心,狠狠地朝吴忠珠看了一眼。正梁离地一丈有余两丈不到,吴忠珠那娇小身躯怎么够得着?亲家母大声呼叫,让下人赶紧去寻梯子来。吴怀川陪着笑脸说:“亲家母,别叫下人了,你们家这些活不一直都是珠珠在做吗?就让她来擦好了。”吴忠珠轻声说了句:“父亲莫急,我马上擦去便是。”话声未落,掏出早就准备好的抹布,也不作势,娇躯平地而起,旋即就稳稳站回原地。顷刻之间正梁之上已是洁净如初。这一下吴忠珠的公公婆婆脸色大变,才知道自己一直想方设法折磨的儿媳妇,原来是身怀绝技。回想亲家说的话,原来吐痰上屋梁也是故意为之。当即向吴怀川赔礼道歉。自那以后,吴忠珠的公公婆婆再也没有刁难过她。
这里吴怀川听到方南亭恭维自己,不由得哈哈大笑:“方庄主,我老吴女儿已经出嫁,兄弟也不在家,又不像你家大业大放不下。所以想出去走走见见世面。不过一直总也找不到个由头,像个无头苍蝇瞎蹦,倒不如有个目标的。又办事情,又长见识,还不用自己花钱做路费,多好的事,你说对吧?想跟我老吴抢这趟生意的就赶紧上来,咱们手底下见正章,别到时候说我老吴占便宜。哈哈哈。”
笑声未停,就听得有人哂笑:“老吴,你那一身肥肉出门,就不怕让人当猪给宰了?”
吴怀川早已听出是谁,立马反唇相讥道:“就算是当猪,我老吴也有百把十斤肉好吃。总比你连皮带骨头加在一起,还不够给人塞牙缝要强。”
“好,我且看看,够不够给你塞牙缝的。”话音未绝,场上已是多了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