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文甫说:“这个事怎么能跟观鳌说呢,观鳌现在是章家的主事人,启勋叔被处斩的事情,要是给他知道了,那可就回不了祖坟了。素云说回祖坟,是启勋叔最后的愿望,她求我们先瞒着观鳌。所以我们直到现在都瞒他着呢。”
周炳坤说:“是啊,我们都晓得观鳌的脾气,也晓得你章家的规矩。所以这件事真是不太好办。文甫,我跟你说,观鳌不知道启勋是冤死的,他以为素云是要急着迎骸骨回来,才去的苏州,不晓得她是去报仇的。报仇这个事之前只有我晓得。观鳌怕素云在路上出事,他自己又走不开,来找我商量派人去帮帮她。跟你一样,我也觉得启勋要想回归你们章家祖坟,他是被砍头的事,就得先瞒着观鳌,瞒着大家,所以我就跟年信两个人去了苏州。不过照现在的情形来看,知道的人太多了,也瞒不了多长时间了。等到真相大白的时候,观鳌一定会怪我的。怪就怪吧,这件事情的后果,就由我一个人来承担好了。文甫,以后你也给我做个证,就说瞒着大家的主意是我出的。素云去苏州报仇的事,年信也是后来才知道的。是我不许年信说出去,我是他哥,他不能不听我的话。”
章文甫说:“炳坤,你想多了。从头到尾你们都是一番好意,这件事哪能怪你呢?也不能怪年信。再说现在晓得真相的人也不多,起码还可以瞒一阵子。等启勋叔回来了,再偷偷跟观鳌说一声,到时候他也不会声张的。”
周年信说:“哥,观鳌要是怪你,你就说你不知道,把事情都推到我头上好了。就说是我瞒着你跟素云说的,让他怪我好了,我不怕。你就不同了,谁都知道,周家的事,现在都是由你在做主。观鳌要是怪你,就等于是怪我们整个周家,到时候章周两家人还不得吵翻天啊,这可不行。”
周炳坤苦笑道:“年信,你也说周家现在实际上是我在做主,要说你瞒着我,也要有人信啊。我早想好了,也跟四叔说过了,等校完《四书精要》,我就带着你嫂子跟你侄儿侄女,离开东乡,搬到江南去住。江南那边凤凰山下周家庄,跟我们是同根同源,相信他们会收留我一家人的。就让观鳌怪我一个人好了,别再牵连上你。”
章文甫说:“炳坤,你真是想多了。别说现在还没几个人知道,就算以后观鳌晓得了前因后果,我想,他也不会怪你的。再说,章家还有我跟小虎,不也都瞒着他吗?”
周炳坤说:“文甫,你看啊,我们周家,我和年信两个,你们章家,你和小虎两个,王家,王小雀子,还有宋魁久,鲍家父子。这么多人,都知道这件事的真相,你说这事还能瞒得了多久?哎,这以后的事,先别管这么多了,顾目前吧。年信今天回来了,就留素云一个人在苏州,总归要给观鳌一个说法,迎回启勋骸骨的事,不能再拖了。这也是我着急赶回来的原因。年信,你先跟我说说,苏州那边,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周年信说:“哥,那天你把程学启抓走以后,我也不知道上哪里去找你,就想他那将军府一定会比武馆里先得到消息,所以一夜都没有睡,就躲在留园将军府边上等。第二天天还没有大亮,我看到程学启带着素云一起回了留园,还拉着素云的手,两个人有说有笑的。我感觉好生奇怪,可是又不敢叫那丫头,只能偷偷地跟在他们后面。趁他们不注意,我溜进了留园里,躲在一个假山后头。后来我听到程学启让人叫素云‘二太太’,说是素云是他的救命恩人,心里也就明白了七、八分。想必是那丫头将程学启从你的手里救了下来,又怕程学启对你怀恨在心,所以假意答应嫁给他,先替你消一场祸事。素云那丫头,主意大着呢。”
周炳坤插嘴道:“其实素云一开始说要嫁给程学启,我也跟你想的差不多,认为她是怕程学启将来报复我。后来我回来仔细的想了想,觉得不是这么一回事。我将程学启抓到了启勋墓前的时候,那西山上就只有我们三个人。当时要是我一剑杀了程学启,也一了百了。上千里路,官府里未必就来查我,即便来查,我们周家有雍正爷和张廷玉张阁老题写的牌匾,还有方先生和邓大人照应着,也未必就抓我抵命。实在不行,我还可以出家做和尚。”
周年信说:“哥,那你觉得素云那丫头是怎么想的,难道她还真想做官太太?我不信。”
周炳坤说:“你都说不信了,我怎么还会朝那方面想。临别之前,那丫头特地说了一句‘我丈夫会帮我’。这句话不是随便说说的,我想那丫头是在暗示我,她要借程学启的手为启勋报仇。你想,别说程学启,那许三、魏达也都是带兵的,靠一支剑要杀了他们,不是不可能,可也要等机会。这机会谁都不知道要等到哪个猴年马月。素云还想着要把她爸的骸骨迎回祖坟里头,所以这件事绝对不能等太长时间。否则等观鳌听到风声,查清原委,启勋就肯定回不来了。所以我想那丫头是要牺牲她自己的名节,尽快杀了许三跟魏达两个报仇,好在观鳌怀疑之前,着手迎回骸骨的事。正如你所说,那丫头,主意大着呢。”
章文甫说:“素云的名节保住了,那程学启已经被她给杀了!”
“什么时候的事?怎么杀的?”周炳坤很是惊讶,“文甫,是素云亲口跟你说的吗?”
章文甫回答说:“是啊。”跟着就将程学启想要非礼章素云,章素云情急之下,一脚踢中了程学启的胸口,致其死亡。然后章素云又在夺路而逃的时候,碰巧在留园大门口,遇到许三跟两个士兵,章素云趁其不备,一剑一个全都杀了的事,告诉了周炳坤兄弟二人。
章文甫从章素云踢死程学启,一直说到章素云在大军中一剑刺死钱师爷,逃到琅琊山为止。听得周炳坤血脉喷张,禁不住赞道:“启勋有女如此,足慰英魂。素云快意恩仇,愧煞多少男儿。”
却听周年信皱着眉头说:“程学启,没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