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童小言在一个破败的小屋停下脚步,她掏出了钥匙。推门进去,如往常一样木板腐蚀的味道扑面而来,还有垃圾的恶臭味——旁边就是垃圾场。这是她的家。
屋里很昏暗,她习惯性地在墙上摸索,凭着感觉寻找灯的开关,“嘌”,灯开了。但是这个灯似乎没有多大用处,小屋依旧很昏暗,要把人吞噬。童小言很随意地把肩上的背包扔到角落里,用脚踢开一个类似盆的东西,“咣当!”“咣咣,”地滚了好远才停下来。她看见了坐在床边的女人手里拿着一个小红本迷离地看着,很是认真,也不知在想什么。她皱了皱眉,大步走过去,直接抢过女人手中的小红本扔到地上狠狠地踩着,地上的灰尘也是厌恶般地把小红本包裹住。良久,她似乎还不解气,把那本小红本丢出了满是垃圾的窗外。女人这才反应过来,要跑出去把小红本捡回来。“妈!”童小言叫住那个女人。女人征住,一动不动地立在原地。蓬乱的头发把女人脸上的表情遮住了。“你是不是想要捡回来?一个破离婚证而已啊,还要回来干嘛?”,童小言硬生生地把女人的身子板过来面向自己。女人没说话。在这个昏暗的小屋里气氛竟有些奇怪。
童小言当女人默认了,隐隐有些激动“妈,你是不是还想着那个男人?”童小言看着她。女人极力地想逃离童小言的目光,女人用着极为沙哑的声音辩解:“没,没有,没有想他……!”
童小言不意外的生气了“你还骗我!!没有想他?那你为什么不敢看我的眼睛?妈,他根本就是一个混蛋!!”
“不不不,”女人不断地摇头,“他不是混蛋,他是你爸啊,你别这样说他。”无论何时,永远都不忘维护那个男人。
童小言很想承认那个男人就是她的生父,她曾经尝试过,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他是你的父亲,你的亲生父亲。可是她做不到,做不到承认那个男人是她的父亲,那些痛苦的回忆已经在心里生了根,发了芽。“我爸?”她笑了,仿佛是听了一个笑话,接着,她放开女人,不动声色地把袖子拉起来,随着袖子的往上拉,渐渐地,她的手臂露出一条触目惊心的伤疤,“如果他是我爸,他会忍心伤害他这个女儿?如果他是我爸,他会拿着碎玻璃砸到他女儿的头上?……”她又撩起前额的头发,果然又是一条伤疤,她还是不罢休,接着要解开衣服的扣子。两行泪水在这个昏暗的地方竟然显得在发光发亮。解开第一颗扣子时,脖子边隐隐约约地现出几条红疤,她接着要解开第二颗扣子,却被一只枯瘦的手给停住,那个女人用颤抖的声音说:“对不起,我错了,……我,我知道了,小言……妈,错了,错了,我不该……想他的……!!”她擦掉女人的眼泪,“好,那妈答应我,忘了他,明天出去找份工作,我们在一起好好生活好不好?”
“嗯,嗯!!……”女人使劲地点头,唯恐她不相信。
童小言欣慰地笑了,像个大人抚摸小孩的头发夸小孩懂事那样理好女人的头发,女人也乖巧的让她打理着,再细看,女人的眼睛分明瞟着那扇窗户。
16年来,童小言一直做着一个相同的梦,在她的梦里有零乱的家具,破碎的玻璃,罪恶的床单,一条沾着血的鞭子……还有一个男人疯狂地殴打一个满身是伤的女人,地上是大片大片的血……
童小言又被噩梦惊醒,一摸枕头,已经湿了。窗外的恶臭味一阵一阵的飘来,那味道特别想让人吐,可是童小言已经习惯,对那味道毫不感冒。童小言觉得女人没盖好被子,习惯性地想帮女人盖被子,却发现旁边是空的。窗外的垃圾堆传来翻动的声音,月光下有一个人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童小言呆呆的站在窗边,看着那个人儿,没吭声。美丽的月光如水倾斜下来洒在童小言身上,把她原本就苍白的脸映得更加苍白,眼角的泪“哒!”“哒!”地落在她没穿鞋的脚上,越发地冷了……
多少年了,那个女人终究是没能忘得了那个男人。那个男人应该是朵罂粟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