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石窟也停止了震动,两人又回到甬道口,用手电筒一看,又是一惊。此刻这石窟比先前大了何止十倍,而正中央卧着一个庞然大物,圆圆的一团,直径不下二十米,黝黑发亮的外壳,像一只超大号的甲鱼,又像是一口巨锅倒扣在地上。
孙襄奇道:“这什么怪物?”马小小也大感惊奇:“是油鲎,不过……怎么这么大个儿?通常油鲎最大的也不过拳头大小,这一只……是它们的老祖宗?另外,它怎么会在皇泽寺地下?”两人一时茫然,孙襄又问:“它是干嘛的?”马小小说:“油鲎是一种水陆两栖动物,属昆虫纲,靠吸人和动物的脂肪为生……原来刚刚那些六足虱都是寄生在它身上的?难道……我们先前一直是在它肚子里?那‘倒悬天河’也是因为它体内特殊环境形成的?难怪先前那石窟忽大忽小,原来都是它内脏收缩的原因。”想到此处,忽然又明白了一件事:“之前那血人一直在墙壁中窜来窜去,敢情它是被这油鲎的内脏包围了,我划破了内脏壁,它才得以逃脱。那血人又是怎么出现的?现在又上哪去了?它若是跑出去,说不定又是一大祸害。”
孙襄感到一阵阵反胃:“唔……别说了小小姐。那现在怎么办?”马小小说:“看这情形,这油鲎在这地下不知已困了多少年,原本已近油尽灯枯,先前又被我五字绝言一震,十成命也去了九成九了。不过这东西留着是祸害,一口气不断,搞不好哪天就成精了。除恶务尽,襄儿你站开点,我直接超度了它。”
孙襄退开几步,马小小纵身跃起,跳上油鲎坚硬的背壳上,手持腾蛟剑,正要一剑解决了它,忽觉脚脖子一紧,忙低头一看,那油鲎的背壳上不知何时已裂开了一条缝隙,从里面伸出一只干枯的手臂,正好抓住她的脚腕。
马小小想也没想,俯身反抓住那只枯手,聚力一拉,将那只手整个从裂缝中扯了出来,没想到却是一具干尸,并没大多重量。马小小将那干尸抛到地上,那干尸扭扭捏捏地站了起来,四肢呈怪异的动作,像个拉线木偶一般,摇摇晃晃朝孙襄走去。孙襄倒转手电筒,猛地朝他脑袋砸了下去:“什么玩意儿啊!都这副模样了,还来吓唬姑奶奶。”只听喀拉一声,那干尸的颈骨折断,整颗头颅耷拉在胸前。
马小小从油鲎背上跳下来,见这具干尸身上尚且穿着衣物,而且衣物并没腐烂破损,说道:“难道这人也是昨晚潜入皇泽寺盗窃的小贼?难怪会激活这只油鲎,这么一个大活人被它吸干血肉,就算只剩下一口气,也能撑上一段时间了。照这么看,那个血人恐怕也是他们同伙,只是不知道他们在这里遭遇了什么,怎么会变成这样。看来后面有必要去一趟医院,将那名幸存的小贼移交M。C审问。”举起腾蛟剑又对那干尸道:“你已经死了,就别再贪恋人间,去吧。”手起剑落,斩下了干尸的头颅。啪嗒一声,那干尸栽倒在地,再无动弹。
马小小又跃上油鲎的背壳,腾蛟剑直直插下,那油鲎只轻微弹了两下,便再无声息,这次算是死得透底了。这时,这间巨大的石窟也开始震动起来,马小小还没来得及跳下,但觉脚下一空,那油鲎的尸体化作一滩黑水,瞬间消失不见。两人几乎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逃生反应,却见连这整个石窟都消失了,而她们此刻所处的地方,仅仅只是一间十多平米大的石室。两人面面相觑,均不明所以。
这石室的后墙前面有一张两米多长的石床,石床上有一座刀架,架子上横放着一柄大刀,刀身长约一米五,刀刃足有二十公分宽,造型古朴厚重,兀自泛着血红的微光。两人朝那怪刀走去,马小小腰间的腾蛟剑忽然发出空吟,孙襄看着那刀上的微光,说道:“咦?小小姐你快看,这刀的周围……好像包裹着一层红色的羽毛……”
马小小大吃一惊,抽出腾蛟剑在手,忙道:“别动!襄儿快退开,这是邪刀冥羽!”接着连叹两声:“难怪,难怪。”孙襄眨眨眼:“什么难怪?”马小小说:“我推测,昨晚那几个小贼潜入皇泽寺,就是为了盗这柄邪刀。只是他们并不知道此刀的厉害之处,白白丢了性命。”
马小小看着手中的腾蛟剑,又说:“此刀名为‘冥羽’,相传乃是涿鹿之战时,九黎首领蚩尤所铸。刀成之日,饮九万九千人血,炎黄二帝尚且不能与之抗衡。后来黄帝得天纵神剑‘雷泽龙夏’,才一举打败了蚩尤,缴获了邪刀冥羽,并将其封印在人祖山。直至唐朝初年,武则天穷八万人之力,解封了此刀,而后便不知下落。后人都说此刀遗失了,也有说此刀被武则天带入了陵墓,靠其邪性为她守护皇陵。就连五代盗墓大贼温韬,都想从她的乾陵中盗取此刀,然而却扑了个空。谁想得到这柄邪刀竟然就这么潦草地藏在皇泽寺中?”
马小小说着,忽然又想到不对:“武则天之后,后世一千多年间,世人均不知此刀的下落,这几个小毛贼又是从哪里得知的?又或者,他们来此只是阴差阳错,其目的根本不在此刀?”转念间,却又想通了一节:“这‘冥羽’邪刀的邪念,时隔数千年,却依然强大,那异变的油鲎,以及烧死探员的罡风,看来都是拜它所赐。这刀留在这里必生祸乱,我得把它带走,回去让爷爷处置。”
刚想将刀取下,忽听孙襄喊道:“小小姐,这边又有一个人。”马小小举着手电走过去,在石床的右侧墙上,两道手腕粗的铁链绑缚着一个人。其实这已经不能说是人了,没有头颅和四肢,仅剩一副躯腔。马小小诧异地看着这个“人”,可以肯定这副躯腔的主人,生前也是昨晚皇泽寺盗贼的同伙,因为他身上还残留着半件蓝格子衬衣,除了血污之外,同样并无其他腐烂。只是奇怪的是他怎么会以这种诡异的造型死在这里,又是怎么死的?
马小小暗想:“看来昨晚潜入皇泽寺的总共四人,一个变成了恐怖的血人,一个成了干尸,这一个更是连全尸都没留下。现在要弄清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能从医院那个唯一活下来的家伙口中套取了。”思绪刚定,忽见从这躯腔后面,慢慢伸出了一片白毛,马小小嘴角上扬,心道:“哼,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你害我割断了头发,我要你赔一条手臂!”
果然,从那躯腔后面,那只长满白毛的手臂伸了出来。马小小轻轻举起腾蛟剑,待那手臂伸到面前时,猛然劈下,只听墙后传来一声似犬似虎的嚎叫,那手臂顿时缩了回去。这一剑只削下了它一根手指头,而没能砍断它的手臂,马小小也是一愕。呆了片刻,她料定这东西暂时不会再出现了,招呼孙襄搭手将那躯腔取下来,想看看后面有什么古怪。
便在这时,马小小突然感觉脑后劲风强疾,一只血红的手爪朝她后颈抓了来。马小小就势一低头,后勾脚踢出,迫开袭击者,回过身时,发现竟然又是那个血人,阴魂不散,不知道又是从哪里冒了出来。这血人也不知到底是死是活,马小小原本就有心要将它抓住,然而它似乎知道马小小的厉害,每次都只敢偷袭,正面交锋时,只能是跑为上策了。
这血人这一次却多长了一个心眼,它在石室中兜了一圈,引得马小小追击之后,忽然跳上石床,用仅余的左手一把抓起邪刀“冥羽”,头也不回地朝甬道中跑了去。马小小大惊失色,忙招呼孙襄:“快追!这恶鬼带着邪刀出去,肯定出事!”
一路追到地窖口,原本守在口子处的黄探长等人,忽然见到一个全身血淋淋,恐怖至极的人从洞口跳出,尽皆吓得瘫在地上。马小小紧跟其后从洞口跃出,只对黄探长丢下一句:“拉襄儿上来,后面的事回去再说!”追着那血人下山而去。
那血人的速度奇快,马小小看着它奔出了皇泽寺山门,吓得路人纷纷拥挤躲避。此时正是将近中午,路上行人车辆极多,马小小担心酿成更严重的后果,心一横,钻进自己的车里,打算直接将其撞死在马路上。
那血人左手抓着冥羽在马路上狂奔,马小小驾着车紧追不放,它似乎知道马小小的意图,幸喜并未伤及到一个无辜路人,眼看马小小就要撞上它了,这血人忽然翻过护栏,朝嘉陵江奔去。
马小小停车,正要下车继续去追,突然砰的一声巨响,一辆黑色的越野车从左侧直挺挺撞上了她的车身。马小小连人带车顿时被撞起两米多高,在车身落下的一瞬间,马小小看到从那黑色越野车里走下来一个男人,黑色风衣黑色长靴,连脑袋都罩在黑色连衣帽里,只有一张脸及其苍白。
那人取下墨镜,马小小看到一双微微闪着金光的双眼,那张脸很英俊,却带着浓郁的邪气,嘴角上扬,充满了冷笑之意。车子翻过了护栏,朝嘉陵江一路滚了下去,马小小脑中转了无数念头,这人是谁?他为什么要撞我?他是想放走那血人?这里面到底有什么阴谋?所有问题都不得要领,最后只剩下绝望,她仿佛还听到了孙襄歇斯底里的哭喊声。
忽然,耳边响起了一个温暖的男子声:“茹儿,别怕,我在这里。”是谁?谁在说话?“茹儿”是在叫我吗?马小小努力睁开双眼,只见自己正躺在一个满头银发,俊朗非凡的男子怀中,他嘴角的弧度散发着迷人的微笑,紫色的眼眸里满是温柔的爱怜之意。
你是谁?马小小奋力想要问出这句话来,然而脱口而出的,却是另一句话:“你……你是寒溪,你是越寒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