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萧晨从一个长长的梦境中醒来。
清风推开了窗子,这里的早晨有些寒冷,寒冷能够让人更加清醒。
苏蕊几乎与他同一时间醒来,两人接触的时间仅仅一天,彼此都有些不能适应这种节奏,所以显得特别尴尬。
没一会儿的功夫,苏蕊的房间已经有先后三个弟子来敲门叫她起床,她淡定的一一答应之后,确定再没有人会来,便拿起木盆走了出去。
这里是个很奇怪的地方,没有一个男人,难道真如苏蕊所说,这个门派不收男弟子?萧晨对此表示强烈的质疑。
如果真的是这样,他绝不该出现在这种地方,出现在一个女弟子的房间中,可偏偏他来了,而且正在一个女弟子的房间中。
经过一个悠长的梦境,萧晨虽然没有恢复自己全部的记忆,但至少也恢复了六七成。
灵月门确是九华神洲其中几个比较古怪的修仙门派之一,说其古怪,是因为这派创派祖师是个男人,而后的每位掌门却皆是女子。灵月门更没有一条规矩说只收女徒不收男徒,可偏偏竟一个男徒也没有。
在此之前,萧晨还听说过一些奇怪的门派,比如阴阳宗,收徒必收青梅竹马或是两小无猜的男女同伴,彼此更要相知相惜,有十足的默契感才能进入阴阳宗修炼,阴阳双修,阴阳互补。
萧晨猜测着灵月门每天尽是女弟子在一起练功,吃饭,甚至一起洗澡,以后说不定会影响性取向呢!
想到这,萧晨被自己奇怪的想法逗乐了,他一边整理自己的衣服,一边摇头。
门开了,苏蕊端着一盆水进来,后脚麻利的一踢便将门关上了。
“你先洗漱吧!”
萧晨没有说话,认真的摆弄着自己的领口,这件衣服有些地方已经烧出破洞来,经过河水的浸泡和雨水的冲刷,晾干之后,除了偶有一些血渍以外,还算比较干净。
如若一般人看到他这副装扮,必定会以为他是乞丐或者逃荒者。
苏蕊喃喃地问道:“你难道是个乞丐?怎么穿的如此破破烂烂的?”
“破破烂烂至多说明我贫穷而已,可贫穷的未必是乞丐,破烂的衣服可以穿,但必须干净,你看我这身去见你师傅,如何?”说着萧晨原地转了一圈,像新郎试着新装一样。
“我师傅未必喜欢,她老人家平日对我们管教甚严,对男子一向十分冷漠。”苏蕊喃喃地说道。
萧晨心里早已有数,坚定地说:“放心吧!”
苏蕊心中仍旧忐忑,她走在前面,就要打开房间这扇门,可这扇门此刻如此沉重,重如山,沉似铁,她实在想象不出一会儿会发生什么事情。
小院之中,寂静一片,远方不知名处,有清幽鸟鸣声传来,昨夜的雨早已停了,天空此刻蔚蓝,白云此刻轻柔。
萧晨也许是很久没有见过如此干净的天空,心情都好了起来。
两人沿着小院中石头铺砌成的道路一直向前走去。
庭院尽头,是一处建造颇为严肃的红色拱门,而呈现在眼前的是一条巨大的环形回廊,每隔一段便有一处拱门,大小几乎相同,这拱门里想必都是灵月门的弟子居所。
拱门环绕的正中,是一处水榭,苍翠竹柏,亭山顽石,水榭深处竟还有不知名的鱼儿来回游曳,听到脚步声,原本聚集在一起的鱼儿马上就散去,不知踪影了。
苏蕊介绍道,这每个拱门里住着十位弟子,萧晨一看,这拱门连着拱门怕也不下上百个,可见灵月门还是有不少弟子的。
“既然来者是客,你不如好好给我介绍介绍,也不算我白来一趟。”萧晨放慢了脚步,欣赏着身边的一切。
“你还有心思观赏,我可没什么兴致。”
“这也难怪,你们长年在这个地方,一定觉得外面的世界无限美好,可偏偏啊,这最好的景色就在身边,我去过那么多地方,可也很难发现这么一处世外桃源。”
此刻,两人已经走出了弟子居所,来到一处巨大的中央广场,广场极为宽阔,地面皆是青花白底的巨石铺垫,阳光照射之下,折射出闪闪青光,加之云起缭绕,走在上面如腾云驾雾一般,如仙境似神坛。
而广场中央,一柄巨大石剑插入广场正中,这石剑竟也不知有多高,最上方已经没入云端,实难想象是怎样的鬼斧神工才能完成这么庞大的工程。
萧晨一时看傻了眼,苏蕊容他小小的吃惊了一会儿,然后才说:“这柄巨剑是根据开派祖师遮月的兵器打造,是我派用来纪念开派祖师的镇派至宝。”
萧晨听了不住地点头,惊叹而又惊讶。
穿过广场,就已经快到正殿,这时,三三两两的灵月门弟子相伴而来,她们每个人都在第一时间发现了苏蕊身旁的男子。
“他是谁啊?”
“那不是苏蕊小师妹么?怎么带了个男的?”
“那是师傅新收的弟子么?”
每一个经过苏蕊和萧晨身边的弟子都在纷纷猜测这男子到底是谁?
苏蕊默不作声,她看萧晨不慌不忙的一步步向上走着,丝毫没有受到任何议论的影响,她便坦然许多。
“苏蕊师妹!”听到声音,苏蕊二人停下脚步,在不远处,长长的阶梯另一端,寻着声音望去。
那蓝色长裙在微风中飘零,一副婉容出现在苏蕊面前,她沿着阶梯,慢慢穿过稀薄的云雾,缓缓地走来。
她的目光首先停在萧晨身上,打量了一下这个男子,这男子穿着一身破旧的麻布衣服,脚上的靴子是鹿皮靴,显得极为不搭,通常只有生活在北方的人才有这种打扮。
“这位是?”
“冰心师姐,他,他是我的一个远方亲戚。”
苏蕊说这话时,显出了一丝犹豫,很快就被玉冰心发觉了。
萧晨仍旧淡定的冲着那位冰心师姐慧心一笑,然后点了点头。
“远方亲戚?那这是要带去见师傅?”玉冰心没有马上将谎言拆穿,而是接着问道。
“恩,是的,师姐。”
玉冰心点了点头,“你从下就在灵月门长大,恐怕师傅都不知道你有个远房亲戚,这样正好,以后会经常有人来看你了。”
苏蕊从未说过谎,更没有尝过谎言被揭穿的滋味,她知道这个谎言根本就瞒不住,心中暗自咒骂萧晨的主意实在是不怎么样。
而萧晨一直没说话,只是观察着这个叫玉冰心的人,话里话外他都听得出,这个玉冰心没什么恶意,也许还可以帮助他。
“我确实不是苏蕊的亲戚,只不过昨天误入灵月门,又听说擅闯灵月门者会得到严重的惩罚,所以就找到苏蕊姑娘,希望她能帮我一把。”
“你找了一个最不会说谎的人来帮你说谎。”
玉冰心凝思了一下,她的腰很细,肩膀也很细,腰间的佩剑上镶着几颗闪闪发光的宝石,剑穗是蓝色的,和她的衣服很相配。
作为灵月门的大师姐,她很有可能是下一位灵月门的掌门,而在众多弟子之中,她唯独对这个小师妹疼爱有加,她甚至不管这个男子到底是什么身份,但是牵连到小师妹,她就一定会出手帮忙。
“小师妹从小在师门长大,是不会有什么亲戚的,如果假冒的话一定会被拆穿,而我是半路投入师门,放在我身上还好说些,你就当是我的表弟吧!”
苏蕊怎么也不会想到她的大师姐竟然会为她打掩护。
“也好!我叫萧晨,冰心表姐!”
玉冰心笑了笑,没说什么,径直朝正殿走去。
正殿之上,众人正在谈话,趁着掌门师祖没来的功夫,一般都是弟子们的交谈时间,谈论着功法修为,日常杂事等等,此刻众弟子见到玉冰心和苏蕊两人竟然带着一位男子上殿,谈话的势头更热闹了许多。
而此刻,萧晨还在想象着灵月门的掌门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是看起来不拘言笑的老妇人?还是风韵犹存的童姥?这些都不得而知。
仅过了大约一刻钟的时间,从殿外来了一行三人,两男一女,女子年纪稍长一些,发鬓已经有些银丝,慈眉善目,却一脸严肃,一身淡黄色的道袍,鹤骨仙风,气度出众。
而身后的男子一前一后,为一位中年人和一位青年,两人身着的衣服样式相同,均是黑底红刺绣的戎装,中年人国字脸,走起路来昂着头,挺着胸,大步如流星。
年轻人外身披着一件价值不菲的紫色罗袍,看上去稍有些轻浮,因为人的穿着讲究程度和各人的品相有很大的关系,这个年轻人要么便是家世显赫,需要扎眼的衣服突出其存在的特别之处,要么便是已打扮得齐整的花花公子。
三人进殿之后,众人都已不在做声,顿时一片安静。
萧晨已经猜到这女子就是灵月门掌门净灵祖师,只是他没有想到净灵祖师走到面前的时候停了下来。
净灵祖师只停下来,却没有说话。
玉冰心赶紧上前一步,“师傅,徒儿有一事未来得及禀报。”
“说吧!”
“昨日稍晚些时候,徒儿远方的表弟萧晨前来烟雨坞投奔于我,因为怕破坏门规,就让他在坞外住了一晚,今天将他带来见过师傅。”冰心说话很慢,生怕说错一个字。
萧晨一看玉冰心已经替自己报过家门,赶紧跪了下来,“见过掌门祖师,冒然前来寻找冰心姐姐请掌门祖师赎罪,我实在不知规矩,请不要怪罪冰心姐姐。”
萧晨虔诚一片,差点就把眼泪挤出来,一直跪着没有起来。
可这时,不等掌门净灵祖师说话,后面那中年男子微微一笑,说道:“净灵掌门,我看以后你们灵月门的规矩得改改了。”
净灵祖师倒也不生气,一伸手挽着萧晨的胳膊示意他起身,“我灵月门本没有禁止男子进入的规矩,那是你们外界以讹传讹罢了,至于我惩罚过那些擅闯我门者,实是因为我看不顺眼罢了。”
那中年男子一听也哑口不言了。
场面稍微有了一丝尴尬,这时,后面的年轻人向前站了一步,说道:“灵月门自古便是修仙大派,岂容我们说三道四,我陆雪奇代家师给您赔罪了。”
“陆公子多虑了,老妇没有怪罪的意思。”
玉冰心偷偷瞄了一眼苏蕊,那意味深长,因为前段时间神风宗的大师兄穆然才来过,今天又是神风宗的掌门之子带着师傅前来,看来还是因为提亲的事情,只是不知道这次又是相中了哪个女弟子?
“好,既然祖师大人有大量,那我毛头狮子打开天窗说亮话,我神风宗一直与各派修好,仙魔大战之后一直鼎力支持各派发展,而我徒儿雪奇也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此次特来提亲,想征求净灵祖师您的意思。”这中年男子底气十足的说道。
这话一出,众弟子又是一片哗然。
净灵祖师早就知道这两位的来意,却说:“本来这联姻一事也无可非议,都是同道中人,亲上加亲也算广大我道。”净灵祖师顿了一顿,又说:“只是这男女婚嫁之事,我向来不想以掌门身份强加干预,我的弟子们自由她们的主意,作为长辈还是顺其自然为好。”
“这……”
陆奇雪此时也很尴尬,可还是故意作出很潇洒的微笑,因为他知道每个人都在看着他,他可是提亲的主角,这折了自己的面子是小,损了神风宗的颜面可就不好听了。
于是,他直接了当地说道:“听闻贵派以‘灵月心境’这套心法纵横仙界,在下不才,对我神风宗的绝学也略学一二,不如我们来个道内比试,结交第一,输赢第二,也加深我神风宗和贵门的了解,不知掌门师祖意下如何?”
“哦?那小公子的意思是以武会友了!”玉冰心第一个站出来叱责道,“比就比,我灵月门还怕你们不成。”
“哈哈哈!早听说冰心姑娘天资聪慧,没想到竟如此刚烈,好,三个月后,琼山论剑池,敢约么?”
“不送!”
玉冰心代灵月门应下了挑战贴,这正合掌门净灵师祖的意,此刻她也是冲着玉冰心微微点头。
随后,净灵祖师的目光聚焦在萧晨身上,她发现这个孩子身上竟然流动着一丝古老的灵根仙气,这气息悠长深远,非资质出众者所不能有。
“孩子,你叫什么?”
“萧晨。”
净灵祖师点了点头,其实,并不是灵月门不收男徒,实在是不方便。可她瞧这孩子资质绝伦,如加一番培养,也许是个好苗子,当即决定让他暂时住在后山的养月居,负责一些杂事,慢慢了解一番再做打算。
“冰心啊!”
“在!”
“你把你这表弟就安排在后山的养月居吧,让他暂时打理一下庭院,学一学种植草药,教一些简单的功法吧!”
“谢掌门师祖,师祖在上,受徒儿一拜。”萧晨顺水推舟,干脆先把师徒关系明确了再说。
冰心谢过之后,看着苏蕊正冲她做鬼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