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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路上街灯昏暗,他的眼神迷离,他像一个逃兵,拖着疲惫的身子,在这个冷漠的城市里孤独的行走。

到家后他就摔倒一样的躺在床上,他又回到了起点,失败、压抑、孤独。

他给娟子发了短信,问问孩子玩的开心吗,问她在家干什么,没有说自己的现状,无法启齿。

他又要辞职了。

这一次他没有过多纠结,这种骗子不容置疑,他从未想过靠新闻欺诈获取收入,不能成为别人敛财的工具,不能知法犯法,尽管他很需要钱,尽管他清楚这套方法的运作,尽管别人还在继续敲诈,但他不想,他不想突破底线。为此他借着酒劲,没有等到第二天,他把手机卡拔出来狠狠的从夜空扔下,最好连同这些日子的记忆都统统扔下摔得粉碎,永不提起。

接下来的几天,刘鹏又在浑浑噩噩中度过,他每天下楼一次,买回馒头、榨菜和方便面,他很想喝点酒买醉,但现在这样的消费是奢侈了。夜晚,他睡了又醒,醒了又睡,睡不着就拿起手机,放下手机就拿起遥控、放下遥控就拿起鼠标。晚上无聊至极,他又开始看电影看****,继续体味空虚的幻想,虚幻以后他鄙视自己的这种龌龊的行为,但他又对自己说,然他宣泄一下吧。

他不知道做什么,也不知道想什么。

兜里没有钱,心里没有未来。这是2015年的1月,岁月已经履新,刘鹏依旧无业。

(七)

娟子打来电话,说过几天想回家了,刘鹏说不上开心还是压抑,用了一个上午收拾啤酒瓶子和烟头,然后又陷入压抑,娟子问起工作,我还怎么说呢?再者,天气这么冷,家里连暖气都没有,宝宝回来怎么住呢?想起来就头疼。

让刘鹏更头疼的是,当天晚上,刘鹏家的电灯不亮了,水管没水了。

气急败坏的刘鹏立即找到物业公司,物业公司非常理性的告诉他,是供热公司要求他们这么做的,刘鹏问水和电也不归供热公司管啊,物业的人员急了,你不交取暖费还想撒泼,把取暖费交了不就完了吗?供热公司让停,谁敢不停啊,等着人家给整个小区都停了啊!

屋漏偏逢连夜雨啊!这物业怎么一点人情味都没有啊。

屋里不仅冰冷而且黑暗,刘鹏只能奢华的买了两瓶矿泉水,晚上还要下楼到很远找公厕。

这是什么生活?这是什么日子?这是怎么失败、落败甚至是惨败的人生啊。

刘鹏还没有想到恢复水电和取暖的方法,娟子突然空降到汽车站,电话里急匆匆的告诉刘鹏不用去接她,直接去妇幼保健院吧,孩子发烧咳嗽,比上次还厉害。

刘鹏没时间矛盾和纠结,随之而来的是紧张和匆忙,生活状态一下子由爬行变成奔跑,他奔跑着下楼、奔跑着挤公交、奔跑着投币、奔跑着跑进医院、奔跑着挤上电梯,奔跑着找到了娟子和宝宝。

娟子头发蓬乱、满头是汗,小宝宝脸蛋儿通红,不停地咳嗽,身上烧的发烫。

“医生说是肺炎,必须得住院输液。”娟子脸上写满焦急。

“啥时候得的,咋这么严重啊。”刘鹏着急的抚摸着发蔫的宝宝。

“前几天发烧咳嗽,以为是感冒,吃点药,结果越来越厉害,有点耽误了。”说着说着,娟子的眼泪流下来,她很自责。

护士走过来,很快配上药,这一次针扎的很顺利,小宝宝烧的很厉害,居然没有哭。

“孩子得输几天液,并且需要留院观察,这么小得肺炎,还是需要很谨慎的,不过也不要太担心,刚刚你们交的费用不够,你们得去补交费用。”大夫说。

刘鹏急匆匆的跟着护士去了交费处,但马上愣了,他来干什么呢?他兜里的钱已经不足50块。

刘鹏靠在收费处的墙上,听着别人缴费时点钞机咔咔咔的声音,它飞快的吞噬着一张张红色的人民币,看着一叠叠钞票翻滚着,他不知所措,眼神迷离。几次打开钱包,幻想着奇迹出现,或者在地上出现红色大钞,最后他双手有力的搓了搓脸。慢慢的回到了急诊室。

“你没带钱来干啥啊?”失声的娟子着急的责备起来,身旁的人看着这对小夫妻。

刘鹏一时语塞,垂下了头。

“你咋不去弄钱啊,”娟子大声的问。“你别告诉我这个月又一分钱没挣?你说话啊!”娟子推了刘鹏一把。

“那个报社是骗子,我不干了。”刘鹏像犯错的小孩,低着头嘟囔。

“刘鹏啊刘鹏,你真行啊,”娟子哭了,这一次娟子没有大吵大闹,她盯着刘鹏,眼泪流了下来,双手抱着发蔫的宝宝,用一种陌生的眼神盯着刘鹏,她觉得她的人生也十分失败,她和她的丈夫竟然连宝宝生病的药费都付不起。

“在家总吵架,回家也是受气,刘鹏你还是个男人不?你是不是要把我逼死!”娟子声音不大,泪如泉涌,对着刘鹏一字一句的倾诉,她毫不顾忌身边投过来的惊愕的眼神。

“你儿子一会就没药了,得肺炎了,你眼睁睁的看着他发烧烧晕过去吗!”娟子哭得哽咽起来,任凭泪水在脸上流淌。

刘鹏看着娟子,看着儿子,焦急又无奈,双手紧紧攥住自己的头发。

他从未觉得人生如此失败。

“你别难过,我、我想想办法”刘鹏沉重的走出急诊室,像个囚犯带着脚铐般沉重。

刘鹏走下楼又走回来。“能不能问问表姐..”刘鹏弱弱的问。

“我问了,人家接了电话就关机了。”娟子已经尝试过。

赶紧用信用卡套现,然而手里的信用卡都已经够了额度,何况半年前借的钱未按期还款已经产生滞纳金了,焦急的刘鹏甚至忘了,他的口袋连套现的服务费都不够了。

再没有其他办法,他拨通了家里的电话。他知道家中也很不容易,这个决定,比让他去偷去抢还难。

小宝宝在输完一瓶液以后,护士停药了,告诉他需要赶紧交费,只有交费了才能办理住院和继续输液。

“我们去借了去借了,求求您了,你看孩子烧成这样,您就给续上吧。”娟子着急的又流下了眼泪。

“我们很理解你的的难处,但是医院有医院的规定是不是,你也得理解我们。”护士说。

“孩子得了肺炎,不能再耽误了,求您了。”娟子苦苦相求。

“既然你也知道病很重,那就想办法缴费嘛,不缴费我说的不算啊。”护士说的很无奈,走的很轻快。

刘鹏急匆匆的赶回来,看见娟子坐在病床上,抱着孩子无声哭泣、泪如泉涌。

刘鹏和娟子跑着宝宝找到了主治医生,又跑到交费处,然后又找到医院领导,他和娟子苦苦相求,说钱明天就到,孩子太小得了肺炎,求他们先给用着药,刘鹏着急的把手机作抵押,实际上,浑身上下,只有这个不值钱的手机。

医院的领导看着这两个焦急的年轻人,一个是大汗淋漓的焦急,一个泪水汪汪的焦急,还有他们怀里的宝宝,红扑扑的脸上无精打采,似乎也在焦急的等待。

医院领导没有扣押刘鹏的手机,告诉他可以先行用药,但是明天必须交费,否则即使找院长也不行。

刘鹏和娟子又急急忙忙回到病房,直到看着护士给小宝宝又续上了一瓶,他们稍稍的松了口气。

刘鹏的父亲听到刘鹏向家里求助的时候,非常生气,责备了他这几个月干嘛去了?气急败坏的说他恨铁不成钢!但想到那么小的孩子生病等着用钱、等着用药,老人更是着急,他让刘鹏无论如何说服医院不要停药,他和刘鹏他妈就是挨家挨户去借,明天想法把钱送到。

但家里仅有的钱上次已经给刘鹏拿去了,这些,刘鹏也是知道的,可是除此以外还有什么好的办法吗?

借钱,刘鹏为了交取暖费知道借钱的滋味,更深深领悟了借钱借不到的滋味,而现在,两位老人又要为他借钱!他们会不会碰壁?会不会遭遇到难看的脸色?会不会像此刻的刘鹏一样百般焦急又无可奈何?

老天啊,自己的人生怎么会失败到这种地步。

第二天上午,刘鹏的母亲急忙从家里赶来,送来了救急的1500块钱,刘鹏没问这钱是怎么借到的,但那一定不容易,不知要有多少辛酸和焦急。

刘鹏赶紧去了交费处,看着点钞机发出咔-咔-咔的声音把钱吞噬下去。

小宝宝烧已经退了,小眼睛叽里咕噜有了点神采,并且开始吃奶了,大家悬着的心终于稍稍放松了,但是娟子一点笑容都没有,他眼睛因为哭泣已经浮肿了。

临近傍晚,娟子依偎在病床边表情呆滞,没说话;刘鹏站在窗口不说话;刘鹏的母亲看着孤独的两个人,不知道怎么说话,三个大人就这样寂寞着,时间静止了一样。

当母亲说让刘鹏守夜,她和娟子回家的时候,刘鹏说了家里停水停电停暖气的惨状,刘鹏的母亲一脸愁容,娟子先愣了一下,看了看刘鹏,居然笑了,她被气的苦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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