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贯到得那边,见柳旋独自站着,视线垂地,不知在想些什么。略一思忖,崔贯指着一地狼藉,讶异道:“听闻这边有些声响,便来看看。这——发生了何事?”
闻声,柳旋抬起视线,缓步走到窗前,俯视着街上,轻描淡写般,回道:“不知何处来的歹人,竟欲谋害下官。”
崔贯蹙眉,几步跟过去,一眼便瞧见了街面上的情形,便是他再镇定,心中也不禁骇然,复又瞧向柳旋,对方眉目冷清,镇定如常,仿若瞧在她眼中的不过是一只死掉的蝼蚁般微不足道。
“死、死人了?!”江宣致被吓白了脸,只瞧了楼下一眼,连忙缩了回去。
很快,一阵急促而沉重的噔噔噔声过后,京畿衙门的衙役扑了进来。领头的正是林长丰。
林长丰与柳旋也算半个熟人了,。崔贯他自是认得,连忙见礼:“卑职见过崔大人、韩大人。”
“林捕头。”崔贯应了一声。
“衙门接到报案,称这边出了命案。死者尸体已然躺在楼下,只不知那杀人之人又在何处?还望崔大人指点。”
“这——”崔贯欲言又止,两只眼儿只把柳旋瞧。他正想知道这边出了什么事呢。
林长丰眉一皱,寻思这事恐怕与状元郎有关。他与状元郎见不了几面,面对状元郎时却有些别扭。一来人家是大人,是上官,二来,状元郎的品性——恕他实在无法恭维。然而,办案的当口,容不得他纠结。
“韩大人可知刚才发生了何事?”
“本官闲来无事,便来鸿雁楼坐坐。不知哪里跑出来个歹人,意欲杀害本官。打斗间,那歹人被我家长随失手重创。”
“大人可知那人为何要谋害大人?”
“本官向来奉行与人为善,怎知这横祸打哪儿飞来的?”
“那大人的长随呢?怎就见大人一人在此地?”
“我吩咐他去将马车赶来。“
“除了大人的长随之外,案发时,这屋内可还有别人?“
“再无。“
她说到此处时,崔贯暗自打量了她一番,又将视线挪开。
林长丰又找来店里的掌柜、伙计,询问情况,听得他们说得再无他人,只得作罢。
随后,柳旋要离开,林长丰自然拦不住——崔贯都不出声,他更没办法,只得恭送“惊吓过度“的韩舍人离开。之后,着人收拾善后。
崔贯也没多呆,叮嘱了他两句,便走了。
回去路上,江宣致不解地问道:“刚才我憋着没敢问,明明那韩大人不是一个人在——“
“哥,“崔贯摇摇头,”不管刚才咱们瞧见了什么,都莫要在人前提起。“、
江宣致听了,也觉得是这个理,便心中再多疑惑、好奇,也全咽了回去。
与此同时,驶往永宁巷韩府的马车内,柳旋闭目沉思着。
幕后黑手究竟是谁?
安国侯?
太傅?
或者,另有其人?
翌日,听闻柳旋遇刺的皇帝急命人来传她入宫。
皇帝担心地上下打量她,关切问道:“爱卿可伤着?有无不妥之处?来人,宣太医——“
“陛下,臣无碍,不敢劳动太医。“
“当真?“
“分毫未伤。“
皇帝松了口气,忙与她赐坐。话说回来,自上回太后召见韩一柳后,皇帝心里就别扭着,一直不肯主动召见。而柳旋,未获召,基本不进宫。故此,柳旋遇刺,倒给皇帝一个主动召见的契机。
“可查清了是哪个胆大包天的敢对爱卿动手?“
“早时正巧遇见武大人。京畿衙门正全力追查中。“
“京畿衙门?哼,指望他们破案,又得等上三五年了……爱卿莫担心,朕这就下旨,责令武相志限期破案。否则,朕就撤了他的职!“
“陛下抬爱,臣不胜惶恐。然,陛下不必为了臣为难武大人。臣相信,即便没有圣旨,武大人也会抓紧时间查办。“
武相志敢不抓紧时间查办吗?他自然不敢!此时的他,正急得团团转。他寻思着,开年的时候他一定是少给哪位祖宗烧了三炷香,才叫他今年以来过得如此艰难。
“你倒是先给我拿出一个章程来啊!这到底……究竟是哪个敢对韩舍人动手?!“
林长丰被他吼得没法子,只一命垂头听训。
“你哑巴啦?韩大人已经进宫了——“武相志一手指着皇城的方向,一边瞪圆眼,又往自己脑袋指了指,”你家大人我头上这顶乌纱,就在韩大人一句话之间,你知不知道?“
“不至于……大人您的官阶还高韩舍人半级——“
“你懂什么?“武相志拍着手背,唉声叹气,”唉……本官要被你们这帮饭桶连累死了!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大人,卑职觉得此事蹊跷。韩大人出身富贵,又少年入仕,按理说,应该不会沾惹是非。但是,经卑职查验,被韩大人家仆杀死的,乃是个江湖人,乃是接金杀人的刺客。“
“所以,是谁动的手?“
“主使者为何人,此时卑职尚不得而知。此事还需仔细推敲、查找线索。“
“没用的东西!“
武相志白了他一眼。火也发过了,这会儿,他还得依靠林长丰办案,只得先让他退下,自己则跑回后宅,到处翻找珍玩,以备晚些时候拜访韩府所用。
林长丰在武相这儿不得志,倒不妨碍他得杨冕赏识。
天子宠臣遇刺这么大件事,杨冕自然耳闻了。他私下将林长丰招来,询问案情。
林长丰无所隐瞒,一一禀报,末了,道:“卑职想了又想,若是一般寻仇,买凶杀人也不少见,寻常人却不知道要去江湖上找杀手。卑职直觉,韩大人遇刺一案,幕后主使者,也许并不在庙堂之中,而在江湖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