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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回忆

腐烂垃圾堆积的小巷,只有躺在这里才不会受到其他人冷眼或是怜悯。对于这样四处流浪的日子,他已经不知道过了多久了。时间就在这种麻木的感觉下越来越不真实。这样孤身一人,他越来越害怕拥挤的人群,他想远离那些鳞次栉比的高耸建筑物,远离那些车水马龙的街道,远离那些川流不息的人群。因为它们无一不像华丽缤纷的毒药一样令他害怕痛苦。

我在逃避什么呢?也许这是他内心唯一没有放弃的疑问吧。可是现在他连这样的疑问也无法找到答案,只是在这倾盆大雨之中,只身与这些垃圾为伴。

“妈妈,那里有个人。”小女孩天真无邪的声音响起。

“别看了,快走。”妈妈拉住小女孩的手加快了步伐。

这样的场景每天都会上演无数遍,即使在这人烟稀少的小巷,在这远离市中心的偏僻地带还是上演了。他不明白这些人在说些什么,但是他很害怕这些人的目光,他不知何为自卑,从他一个人开始这场旅途时,他便不知感情为何物,更不懂人世常情。他只是读出了其他人那异样的眼神,包含了对他短暂特殊的关注。这种特殊只会让他痛苦,那些眼神有怜悯,有嘲讽,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他读不懂人言却读的懂心语。

雨下的越来越大,他也并不喜欢呆在这里。事实上,他更喜欢躺在阳光之下感受温暖。可是总是有人会用更加令他惊悚的眼神张牙舞爪的赶走他。只是因为他不懂得人类社会的法则,并不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令那些人多么厌恶。他可以去找警察求助,最起码的温饱是可以解决。然而对于口不能言的他来讲。人类社会的逻辑他又怎么会清楚。与常识脱节的他注定如此,就像一个从未接受过教育的几岁孩童。

只有呆在这样昏暗肮脏的地方才能有属于自己安宁的时光。所以他觉得自己属于这里,虽然潮湿而且臭气熏天。但是这里带来给他内心上的安宁,仅仅这样,他就已经很满足了。但是这几天的天气太过于恶劣,接连不断的暴雨已经在这个城市下了好几天。他的身体都完全浸泡在脏臭的水中,只能背靠墙壁以免水淹全身。不出意外这样的生活在这里就是尽头了。虽然他并不清楚下雨与他现在额头的高温有什么联系。但是以他现在的状态,在这样的环境下,他所不懂的死亡正在悄然逼近。对于他而言,并没有对接下来的事有所恐惧。只是身体的不适让他感觉并不能像之前一样行动自如。

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死去,这对他来说应该是最大的幸福了吧。也许运气稍好一些路过这里的人有哪个多管一些闲事,把他送到收容所什么地方,他就能避免死亡。但是结果是一样的,只是时间不同罢了。对于不存在丝毫意义的他早死和晚死都是一样的。

虽然可以没有丝毫负担不痛苦的死去,却只是体现一个悲哀的幸福。他没有故事,所以不会在临死前有什么走马灯在脑海闪过。他唯一能够回想的幸福时刻也就只有在太阳下晒暖,收到路人随手所扔的面包的时候。即使有人给扔给他钱出于同情,他也不知道那是可以买来很多面包的东西。若非是这般笨拙,他也不会混的如此凄惨,行将就木了。

他会在夜晚对高耸的大厦,川流的车辆眺望。在脑海中用他荒诞不羁的想象构画一幅理想图。现在他仍然透过巷子窄小的空间向远处眺望。但是他的眼皮再也无法支撑下去,他累了,想要睡去了。这是一个连死亡的概念都没有的人,他天真的以为醒来就像往常一样阳光明媚,他很期待明日暖和明媚的阳光。

可惜,如果睡下去,在这场大雨之下,他再也不会醒了。

然而命运没有放弃他,恰恰是今天,他遇到了那一家人。

“没想到会下这么大的雨,明明出来的时候已经停了。”白柳有些抱怨地说道。叶安阳爽朗地笑了笑:“天气预报上说的今天雨就要停了,谁知道突然又下起来了。而且今天不是重要的日子嘛,小雪的生日一起取个蛋糕也不亏。咱们不走大路从巷子那过也快一点。”

叶时雪嘟起小嘴,她不太想走那条脏破的小路,尤其是雨天不少地方还有积水。不过为了不淋雨只能绕近路了。巷子里因为没有人管,很多人乱丢垃圾,久而久之恶臭熏天。一般除非绕近路很少有人从那里穿过。叶时雪一路小跑,避开有积水的路面,后面的叶父叶母慈祥的看着她。

叶时雪停了下来,因为她在小巷的角落里看见了一个奇怪的人。一袭长发,披散全身,瘫坐的慵态与周围的景物相称竟然有些美。

几天的大雨洗刷了他脸上、头发上的污渍。虽然与垃圾为伴,却更加可以用漂亮一词描述他被衬托的美丽,甚至不会有人把现在的他当成一个男孩。

此刻少女与他彼此相视。他并不知道眼前的女孩是谁,不过这并不重要。有时候也会有些人对他表现出兴趣,只不过他们最后还是走了。他内心没有丝毫的波动涟漪,清澈的双瞳不含一丝污浊。不知为何,这双眼睛吸引了叶时雪。所以她才驻足停了下来。在叶时雪看来,这个少年除了古井无波的情绪外,瘦骨嶙峋的样子也着实令他震撼。她自己也不清楚自己为何这么关心这个少年,说出这句话:“很饿吗?”然而他并不能理解这三个字的意思,只不过少女的执着的关注让他起了一丝疑惑。但是他的思考也到这里了,耗尽了体力的他缓缓的闭上了双眼。

叶时雪看到少年的样子紧张了起来,对刚走到的父亲喊道:“爸爸,这个人是不是快要死了,我们帮帮他好不好。”叶安阳有些吃惊,淡淡的望向那个昏迷的孩子,沉默了一会,说道:“流浪的孩子吗,挺可怜的,这么大的雨,行行善也好,先把他带回家吧。”叶安阳作为一个警察到时丝毫不怕麻烦,这也是他分内的。白柳瞥了一眼父女俩:“你们父女俩还真是大圣人,真是想出一出是一出,真是服了你们了。”虽然嘴上这么说,白柳心里也并没有什么抵触,她也觉得这个孩子很可怜。

“话说这孩子身上真臭啊,哈哈哈,真是自找苦吃,回家我也要好好洗个澡了。”叶安阳背起了这个失去意识的孩子,四人向家走去。

就是这么神奇的一家人,没有丝毫顾虑,仿佛也不遵守这个社会冷漠的法则似的带回家了一个孩子。

给少年洗过澡之后,叶安阳才发现这是一个男孩。也难怪,披散者黑色长发的这位少年实在过于秀气让人无法分清楚性别。之后少年被换上了叶安阳的衣服,穿起来显得肥大,但是也只能如此将就了,毕竟叶家也只有叶安阳一个男性。暖了暖身子,少年又睁开了眼睛。他有些吃惊眼前的景象,因为屋子内是他从未到达过的领域。但是他并没有什么表情上的变化,只是目光不断的在闪烁。

一家人坐在一起看着他,叶父开口问道:“孩子你叫什么啊。”

“..”少年毫无反应。

“你家在哪里啊。”

“..”

“有没有家人电话啊。”

“..”

..

面对毫无反应的少年,叶安阳头疼了。白柳说:“这孩子不会是哑巴吧,一句话也不说,或者是怕生?”

叶时雪说:“爸妈先别问他了,他肯定饿坏了。正好已经做好一桌饭菜,还带回来的有蛋糕,我们先吃饭吧,全当一起给我过生日了。”

拗不过叶时雪的叶父叶母同意了。面对满桌的吃的,一直没有反应的少年也有些蠢蠢欲动了。虽然他不知道盘子里面装的是什么,但是嗅觉的本能告诉他这些都是可以吃的。于是他无视手边的筷子,用手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看着饿坏了的少年的吃相,三人也只能苦笑了。

少年被安置了下来,头发剪短之后使得他看上去不在那么像女孩了,精神也清爽了许多。叶家也搞清楚了这个孩子不仅不会说话也不会写字,完全从他身上得不到有用的信息。叶安阳也没有在外面得到关于这个少年的任何信息。作为一名在警局工作的警察,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帮助这个少年找到家人。几天下来,正值暑假的叶时雪总算明白了,这个看似和他年纪相仿的男孩完完全全是个怪人,一言不发,也没有任何生活的常识,许多的事情都要叶时雪亲手教他。少年也很守规矩。他并不明白这些人为什么让他好吃好喝,还提供这么舒适的住处。但是他只要明白好好听话就可以不再回到那狭窄恶臭的小巷子这就足够了。一切只是为了更好的活下去而已。没有享受过这样天堂般的生活之前,他并不知何为正常的活着。然而人类这种生物一旦只要体验一次美好的事物,想要甘心回到从前是不可能的。就这样,少年一无所知的内心也有了目标,希望像别人一样正常的活着。

少年十分的听话,很快的融入到了这个家庭。一个月眨眼就过去了,叶安阳还是没有查到一点消息。令叶家吃惊的是,少年并不是哑巴,沉默不言的原因也很简单。他根本就没有一点关于语言的知识,但是少年的悟性很高,一个月就能简单的交流了。叶安阳开始有点想要收养这个孩子,对于他们家这也并不是什么承受不起的负担。而叶时雨也很听话,一家人看起来都挺喜欢他。如果少年找不到家人的话叶安阳也不介意多一个新的家人。商量一番之后也没有人反对,叶时雪也对多一个玩伴很开心。度过暑假才升上六年级的叶时雪也只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孩子。

“雨中我们遇见了这个孩子,就叫他时雨吧。”叶安阳如是说道。

这个少年就这样得到了他的名字,叶时雨,也是他成为人的证明。

为了让没有常识的叶时雨尽快的融入这个社会,叶安阳专门请了一位老师从头开始教叶时雨各种知识。叶时雨很聪明,学习能力十分的强。没多久就和正常人一样可以写字说话了。但是叶时雨性格还是和孤身一人时一样,沉默寡言,一直处于平静的情绪就像对这个世界都漠不关心一样。

叶安阳和白柳商量,等到叶时雪小学毕业了之后,让叶时雨也一起和她入学。白柳笑着对叶安阳说:“你不知道那孩子第一次跟着小雪学着叫我妈妈的时候我是多么的开心,就像真的多了一个孩子一样。小雨他之前一定过的很艰苦,所以性格才这么生僻。和小雪一起入学多接触接触这个社会最好不过了。”

叶安阳欣慰的笑了,因为这正是他想要看到的一家温馨的一面,这时间飞逝的一年来,他们逐渐成为了真正的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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