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早起来梳妆，染画手巧，替自己梳理好发髻，从盛放着首饰的木盘里挑了枝珍珠莲花步摇，长长的碎玉和珍珠镶成一朵朵盛开的莲花，又以黄玉为蕊，碧色水晶为叶，精巧无比，染画方要簪入髻中，却不想宁子娴已经摆首，“今儿原也没什么事儿，只在宫里呆上一日的，何必这般隆重？捡些清爽的吧“
染画只得放下，拣了支蝶花吊穗银发簪别上，道：“娘娘也太心散了。皇上对何贵姬的眷顾不如娘娘呢，何贵姬还不是成日家花枝招展，珠玉满头。”
宁子娴从镜子里留意染画的神色，微笑道：“何贵姬再珠玉满头，却也没有越过她的本分，偶尔珠饰华丽些也算不了什么。”
说罢微微收敛笑意：“这话别再说了，叫爱搬弄是非的人听去了还以为本宫是见不得何贵姬得宠呢。“
染画道了“是”，想想终究不服气，小声道：“她不算是顶美的，家世也算不得好。怎么皇上那么喜欢她？“
宁子娴自对镜描摹如柳细眉，徐徐道：“承恩不在貌，也无关家世，只看皇上是否中意。要不然也是枉然。”
说着睨了她一眼，道：“怎么今天说话总冒冒失失的。谨慎妥帖是你的长处，好好的揣着，可别丢了。”
染画低头抿嘴一笑，不再说下去，却是荷香进来，只说道：“皇上早吩咐了要过来和娘娘一同用早膳。娘娘也和该打扮的鲜艳些才是。“
宁子娴方回首打量着自己的侍女们几眼，见白芷与倚翠皆是穿着樱桃色软罗琵琶衣，用雪白光绸配做衬里，浅一色的珠光粉红长裙，一双雾色鞋子微露衣外，头上也是点蓝点翠的米珠银花，配一副碎玉金耳环，恰到好处地衬出黑亮的柔发和俊俏的脸，清秀之外倍添娇艳。其余的人亦是穿着鲜艳，一水儿的粉色青烟宫裙，仔细一看已发现有不妥，却是更为疑惑，只不动声色浅笑道：“怎么地你们今日倒打扮的倒鲜艳。”
众人只是笑着，却是白芷出来：“娘娘忘了么？八月十五是娘娘的生辰，可宫里是要摆宴的，所有奴婢们斗胆就择了今儿，给娘娘乐一乐！所以奴婢们穿得喜庆些。”复又道：“这些衣裳都是娘娘积年的赏赐，很合身呢。“
宁子娴这才恍然记起，原来自己的生日要到了……
却是心绪翻飞，日子过得还真是飞快，转眼间自己已经由一个默默无闻的贵人成了皇帝身边的宠妃。
流水样的时光从指间淅淅而去，收获了帝王的宠爱，也凭添了无数辗转犀利的心事，在心尖生长如芒锋。平和无争的心境早已是自己失去了的。
几乎无声地叹了口气。
染画在一旁接口道：“怪道皇上一早过来陪娘娘用早膳呢，原来是娘娘的生辰要到了。怕是午膳和晚膳都要在咱们这里用吧。”
宁子娴却是道：“用膳也罢了。只怕……“
“娘娘只怕什么？”倚翠问。
“没什么。”宁子娴已然不欲再说下去，只道：“去看看小厨房的小菜做的怎么样，我嘱咐过他们要弄得精致可口。”
说话间贤琰帝已经走了进来，道：“才下朝。朕也饿了，今儿有上好的的风腌果子狸，朕已经让人给你的小厨房送去了，叫他们配上粥，咱们一块儿吃。“
离然便率人收拾了桌子，又侍候贤琰帝喝了一碗鲜豆浆，宁子娴才陪着他坐下。一时小厨房送了细米白粥来，八样小菜，素什锦、卤鸡脯、糟鹌鹑、脆腌黄瓜、胭脂鹅肝、炸春卷、香熏萝卜、风腌果子狸、梅花豆腐、油盐炒枸杞芽儿，另外配了四样点心，倒是满满一桌子。
贤琰帝看着菜式道：“很精致，看着就有胃口。”
宁子娴只是笑得恬静：“皇上喜欢就好。“
见他心情不错，胃口也好，桌上的菜色色都动了不少，遂笑道：“皇上似乎心情很好，是有什么喜事么？”
他微微一愣，方才笑道：“西南战事连连告捷，汝南王率军重夺了安兆、幽并六州，云家父子出力不少。“
原本嘴角蕴着愉悦笑意，闻到此处，心下渐渐有些微凉意，只隐隐觉得他要说得不只这些，必定是与婉宓妃有关。于是作欣喜状举起喝残的半碗粥道：“皇上天纵英明，运筹帷幄。当真是大喜。臣妾以粥代酒相贺。”说着作势舀了一勺粥喝下，对他粲然一笑。
他拉一拉我的手，忍不住笑：“这个小鬼头，以为这样就逃得了喝酒么？”
宁子娴只带着浅淡笑容相迎，悄声道：“皇上可不许强人所难啊。“
笑语一晌，果然他谈到了他要说的，说之前，他刻意留意了一下宁子娴的神色，他的湛湛双目，掠过一丝不忍和愧疚，“如今回了京都，又快要忙着中秋，诸事烦琐，恐怕皇后心力不支，你亦劳累。朕的意思是想让宓妃从旁协助一二，你觉得如何？”
他的话说的轻而缓，像是怕惊到了自己一般，却一直刺进自己心里去，轻轻地，却又狠狠的锐利。
宁子娴微微一怔，仿佛是不能相信，仿佛那日的事过去才几天，他明知宓妃这样撇不开嫌疑，竟然来与自己说要恢复她协理六宫职权的话。
不是不能体谅他在国事上的苦心，只是他的心思太叫人寒心。
不由得想起了皇后来，当时她知道自己的孩子就这样被父亲利用之后，该是多心痛呢？怪不得皇后总能叫皇上投降，只因为皇后能将那份愧疚一直留在贤琰帝心里……而自己呢……好些到底还是嫩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