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秋把老唐送去坐地铁,回家补了一觉。醒来一看,十一点多了!开电脑看了看小丁发过来的策划案,稍作修改,便发给陈怡,请她看看。刚发了邮件,正准备打电话提醒她,那边就回复说,收到了,看过之后再谈。
窗外,是个暗淡的阴天。
景秋懒得出门,便起身去厨房煮了个泡面,端回客厅,边看电视边吃。
这所谓的“林氏泡面”,是景秋最得意的菜。其实,就是煮泡面时加个鸡蛋,还有番茄和青菜。这面五六分钟便可出锅,而且味道不错,多年来,帮景秋省了不少叫外卖的苦等。尝过“林氏泡面”的朋友都说,“不可不吃,不可多吃。”
这房子装修的时候,景秋刚跟佳琪分开。对原本十分憧憬的家庭生活,忽然生出许多反感。设计师问厨房怎么弄,他说,“我不在家做饭,简单处理一下吧。能做饭就行,其他的都不要。”
设计师笑说,“现在是不做饭,将来结了婚,有了小孩儿,就要经常在家做了。太简单的话,您未来的太太可能会有意见啊!”
景秋白了她一眼,也不答话。于是,厨房就被装成这副样子。一排柜子顶着一块台板,除了水槽、煤气灶和油烟机,什么都没有。一台对开门的大冰箱杵在边上,拉开一看,里边的储藏往往相当寒碜。
景秋不是不会照顾自己,但工作一忙,就什么也顾不上了。这冰箱里的菜,还是明月买来的。单身生活,确实对身体健康不利。
现在,会动用这间厨房的,除了偶尔煮个“林氏泡面”的景秋,就是不定期来给他做饭的明月了。不过,她是别人的太太。景秋想到这里,不禁摇头。
电视正演着长盛不衰的相亲节目。国人对婚恋这个题目的热情之高,让景秋感觉莫名其妙。不过,有人说“家是中国人的宗教”,既然如此,也就不奇怪了吧。
想想,在任何场合,遇见熟人,聊不了几句,话题就转向婚姻、家庭了。景秋最烦过年、过节,除了要听父母唠叨之外,走亲访友,恨不能人人都要对你的人生指手画脚!更要命的是,就算跟陌生人交流,也是这一套,“还没结婚呢吧?唔,有对象吗?……”
主持人对那个男的说,“现在,你可以向她们提最后一个问题。”他拿起话筒,(镜头扫了一眼那几个女的),说,“我的问题是,如果我们牵手了,有一天我拥有的这一切都没了,你会怎么做?”
景秋实在无法忍受这种矫情,拿起遥控器,换了个台。电视里演起《喜羊羊与灰太狼》来。
景秋笑了,心说,相亲和抓羊,看似发生在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基本逻辑是一样的:竞争。不同的是,在动画片里,没有任何角色会真正受到伤害,现实中就另当别论了。
吃完面,把碗冲干净,就听电话在响。
抓起来一看,是常毓打来的,赶忙接了,问,“有什么吩咐,常总?”
“放心,不是找你加班。”常毓故作轻松地说,“有时间吗?出来聊聊。”
“常总找我,必须有时间啊!”景秋有意跟同事保持距离,休息天联系,只能是公事。心里思忖着,嘴上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晚上。”
“辛苦辛苦!”
“可不是,到家快两点了!”常毓说,“行了,别油腔滑调的,赶紧过来!我在莆田咖啡等你。”
景秋挂了电话,立即换了身衣服,开车出门。
莆田咖啡是老郑一帮人的据点。店面不大,就在公司对面,离员工宿舍也不远。说是“员工宿舍”,其实是公司高管才能享受的福利。其他人,哪怕是北京派来的,都得老老实实在外边租房。景秋曾经跟着常毓去过几次,那种公寓的确不是给普通员工住的。
那家“莆田咖啡”,由于常被他们提及,引起了景秋的兴趣。他私下去考察过,除了老板娘跟老郑一样,也是福建人,并无特别之处。
景秋推开玻璃门进去,就看见常毓背对着大门,坐在靠窗的角落里玩儿手机。于是,走过去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肩,打招呼说,“常总!”
常毓说了声,“来了?”把手机放下,问他,“喝什么?”
那位小个子老板娘赶忙迎上来,说,“您好!请问喝点儿什么?”
景秋坐到常毓对面的沙发上,见她的咖啡杯空了,便说,“来壶铁观音吧。”
常毓脸上略施脂粉,看上去,根本不像熬过夜的样子。
景秋对常毓的态度,是既敬且畏,还有大大的感激。敬畏是因为她是上司,而且处事不留死角,令他十分钦佩。当年正是在她的坚持下,公司才把景秋以储备人才的身份招进来的,不能不感激。因着这层关系,景秋私下里多有表示,常毓也待他不薄。
当然,景秋也没有让常毓失望。为公司卖命这些年,一步一个脚印走来,终于成长为骨干,是不少新进小年轻的榜样。常毓经常在饭局上开玩笑说,“就凭我招进来的两个栋梁之才,公司也不能亏待我。”她力主聘用的另一个人才,就是吴琛了。
“吴琛离职了。”常毓说。
“不会吧?”景秋大吃一惊,说,“什么时候的事?”
“昨天跟郑总谈话之后。”
“是他主动辞职的?”
“算是吧。”
“就为了兴亚的事儿?”
“兴亚的事儿只是导火索,”常毓叹了口气,有点儿失望地说,“还有很多别的问题,有些你也知道的。”
景秋默然。
论工作能力,吴琛只怕还在自己之上。只是,他私德不好,在工作之外搞出许多事儿,惹得大家在背后指指点点。譬如,他和姜华的关系,就有点儿不清不楚的。
吴琛人长得帅,又有才情,私下以“情种”自诩,到处沾花惹草。景秋第一次到夜店捡醉妞回家,就是他带去的。
景秋不是爱搞道德审判的人,但吴琛有时公私不分,跑去招惹同事甚至客户,实在不高明。常毓应该劝过他,只是没什么用。
“兴亚的事儿怎么会闹成这样?”
“呵呵,他把陈怡当成第二个姜华了!”常毓有点儿恨铁不成钢地说。
这时,服务员把茶端了过来。
景秋倒了一杯,递给常毓,说,“喝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