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例会上,老郑宣布:吴琛离职,他手里兴亚的项目跟景秋交接,卓远的项目交给秦飞。与会的人事先都了解了情况,今早只是带耳朵来听听,大家睁大眼睛听完了,没人发表意见。
散会之后,照例故作轻松地说笑几句,然后分头做事去了。
老郑自然要把景秋和秦飞叫到办公室,热情洋溢地勉励一番。
年近五十,他越来越爱做青年的思想工作,说起来就打不住。景秋站在那里,洗耳恭听。只是,脑子里装着事儿,一句也没听进去。既拿到兴亚的项目,又要到阿广,别无所求。
一旁的秦飞并不满意,脸色有点儿难看。景秋心说,这人真是莫名其妙,难成大器。
回到办公室,组里的老人都涌进来祝贺,说是,“秋哥大喜!接手如此大案,怎能不请客?”
景秋正色道,“既没升职也没加薪,请哪门子的客啊!”
手下的人不干,他只好说,“好吧好吧。这样,大家好好干,争取把这个周末的活动搞得轰轰烈烈。到时我一定请客!”
大家听了,一头雾水,纷纷露出无辜的表情。
景秋便吩咐小丁,“把策划案发邮箱,每人一份。”又说,“手头没有急事的,赶紧看看。我马上要去兴亚,回来以后我们碰个头,讨论一下。”
大家纷纷摇头叹气,说,“这活儿也来得太快了!”
出门之前,景秋没忘了先去找新分到组里的同事,一一打招呼。吴琛离职的消息来得太突然,很多人莫名其妙。
第一个要见的便是阿广。走过来一看,只见他正拿一支铅笔敲着大腿,盯着电脑屏幕发呆。瞥见景秋来了,动也不动。
“广哥,”景秋笑说,“以后要请你多关照了!”
“干活儿拿钱,不用客气。”阿广懒洋洋地说,“总归,做到你们满意为止。”
景秋心说,过了一个周末,气还没消,他和陈怡算是结下梁子了。不过,阿广的专业精神毋庸置疑。只要他们能相互配合,把事情做好就行。反正,一起共事的人也不必非做朋友不可。
“广哥,你老人家是业内数一数二的设计师,德高望重的,就别跟人家刚入门的小姑娘计较了。”景秋说罢,伸手戳了戳他那发达的胸肌,笑说,“看你这‘胸怀’!”
阿广这才转过脸来,笑说,“你说什么,‘老人家’,‘德高望重’?我有那么老吗?”
景秋笑笑,说,“我走了!”这才去看别人,一一说话。
接着,跑去兴亚转了一圈回来,又跟组里的人开完碰头会,已经十二点半了。很奇怪,景秋也不觉得肚饿,只是有点儿累。回到办公室,趟在椅子上休息了一会儿。但身子歇了脑子不歇,先前在兴亚的情景在眼前转来转去。
赵锋事先已经听过陈怡的报告,也看了策划书,见到景秋,便跟他说,“既然不必增加预算,换一种形式也未尝不可。”
对着赵锋,景秋不便像在陈怡面前那样,把话说得太满,只说,“有赵总这句话,这次活动已经成功一大半了!”
二人笑笑,握手告别。
赵锋拉着他的手,说,“听常总说吴琛走了,这个案子现在由你负责。”
“是啊!”景秋说,“以后还请赵总多关照。”
“哪里的话,”赵锋笑说,“大家通力合作,一起把项目做好!”
景秋离开他的办公室,心下对常毓的办事效率佩服得五体投地。
赵锋这种胆小却很贪婪、没本事却很自负的人,其实不难对付。但常毓回来不过一天功夫,已经办好了这件事,还有时间约自己出来谈话,实在令人吃惊。
小敏推门进来,说,“秋哥,我看你还没吃饭,就帮你热了一份。”
景秋欠身接过饭盒,说,“谢谢!你吃了吗?”
“吃了,”小敏说,“听李姐在厨房喊,‘谁的盒饭还没拿走?’我想肯定有你一份,就帮你热好拿过来了。”
“吴琛来了吗?”
“来了,在办公室收拾东西呢!”小敏做了个鬼脸,说,“大家见了他都不说话,我觉得挺过分的。”
景秋说,“嗯。你去忙吧。”
吴琛突然被宣布离职,原因不清不楚的,当然会搞得办公室里人人自危。大家为了自保,尽量避免跟他说话,也在情理之中。但人情冷暖,就在这最平常的小事儿上。人走茶凉是职场铁律,倒也不必感慨。
景秋拿了那份盒饭,走到吴琛的办公室,把它搁在桌上,说,“还没吃饭吧?我给你拿了一份。”
“谢谢啊!”吴琛放下手里的资料,说,“有事儿?”
“没事儿!”景秋说,“你晚上有没有空儿?我请你吃饭。”
“当然有空儿了!”吴琛苦笑,说,“我现在没有工作,天天放大假!”
“是啊!”景秋尴尬地说,“到时候我给你打电话。”
“好,有话饭桌上说吧。”
景秋跟吴琛年纪相仿,又是前后脚进的公司,尽管在工作中是天然的竞争关系,免不了互相斗法,但大家都是年青人,上班天天耗在一起,下了班还常聚餐、唱歌、打球什么的,早就建立起牢固的友谊。
再说,吴琛离职一事,本与景秋无关。现在,他们成了纯粹的朋友关系,彼此之间更无嫌隙了。
下了班,景秋开车把吴琛拉到胥门,带他去了一家面馆。这家小店,门面极为窄小、简陋,门口立着个破败的灯箱,上边是四个红通通的大字,“藏书羊肉”。
吴琛笑了,说,“你就请我吃这个?”
景秋说,“咱们也来怀怀旧!”
公司搬家之前,就在前边的写字楼里。那时景秋和吴琛刚刚进来,工作都很拼,常常主动加班。天气一凉,做事做到七八点,总会走到这家小店,吃一碗热气腾腾的红烧羊肉面。冻饿的夜里,一碗热汤面下肚,真是痛快极了!
经营店铺的,是一对老年夫妇,乡下老头老太太打扮,说话有很重的本地口音。有意思的是,景秋他们一连吃了几年,也没见老板夫妇过来问候一声。他还开玩笑说,“产品过硬,又不想扩张,什么行销、广告,都是浮云!”
后来,公司搬远了,也就很少去了。但有时开车经过,见这家店还在那里,哪怕不去吃一顿,也有种踏实的满足感。
二人找了一张小桌子坐下,要了一个明炉、一碟羊糕、两碗红烧羊肉面和一瓶黄酒。老板娘让先付钱,景秋一边掏钱,一边笑着对吴琛说,“时过境迁啊,这面的价格涨了两倍!”
吴琛说,“请我吃顿散伙饭,能不能别这么小气?”
“呵呵,”景秋笑说,“你离开公司而已,咱哥俩是不会散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