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十二月,圣诞、新年便在眼前了,还有公司的尾牙。底层大厅里的圣诞树一摆上,整座大楼都被节日的气氛感染了。兆远也不例外。地产行业进入淡季,业务量减少,公司里的年轻人,闲下来便叽叽喳喳地讨论过节的事情。
首先是去北京的行程。尽管这全看总公司行政部如何安排,大家还是各抒己见,聊得很热烈。坐飞机还是坐火车,住什么酒店,会去什么地方玩儿,等等。
景秋经历过这么多次,对这每年一度由总公司招待的旅行并不特别期待。不过,见他们如此热心地期盼,受到感染,自己也平添了几分活力。
依往年的老例,各分公司都要准备节目,在尾牙上表演。这个节目,为了尽可能让大家参与其中,一般会根据一年来流行的段子,编个搞笑的短剧。吴琛既爱玩儿又能写,他在的时候,编剧、导演都是他。
现在他走了,常毓就让景秋负责节目的事儿。他没法儿拒绝,就说,“年轻人跟得上潮流,还是找他们来弄吧。我把关。”
常毓点点头,说,“行啊!不过,一定要拿出个像样儿的节目才行。去年那种洋相,可千万不能再出了!”
“要不要给几位‘总’也安排个角色?”
“算了吧。”常毓做了个鬼脸,耸耸肩,说,“他们这帮人拉不下脸、放不下身段,也不一定有时间参加排练,到时全僵在那里,不好看!”
“盛总倒是挺能演的啊!”
“呵呵,你以为人人都是盛总啊!”常毓笑说,“对了……把我也免了啊!我演了这么多年,好息影了!”
“可惜了!”景秋笑道,“女主角没了!”
回来,景秋便把这事儿全权委托给小敏,怕她胆怯,还特意让小丁和尹楠从旁辅助。不想她信心十足地说,“这事儿交给前戏剧社社长,您就请好吧!”又专门跑到办公室来问,“秋哥,咱们开个后门,你先说说对自己的角色有什么要求吧。”
想到自己的角色,景秋不禁笑了,说,“你今年刚来,还不知道。是这样的,我在这个短剧里的角色是固定的,每年都一样!”
“啊?”小敏瞪大了眼睛,说,“还有这种事!”
“七年来,每次尾牙上我都演‘娱乐前列线’的记者,提一个问题就下场。”景秋笑道,“演了这么多年,已经成了经典角色。往往还没出场,就听边上有人说,‘那位“娱乐前列线”的记者又来了’!哈哈……”
“搞笑是搞笑,就是低俗了点儿。”
“越低俗越好!”景秋笑说,“忘了提醒了你了:千万别整高雅了!尾牙上,大家图个乐,拼的就是低俗。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嘿嘿!”说完一笑。
小敏吐了吐舌头,咬牙说,“好!那我就踩着自己的底线来吧。”
她走后,景秋枯坐在办公桌前,想起当年第一次跟吴琛在尾牙的节目上演出的情景。二人都演小报记者,他代表的是“娱乐前列线”,吴琛代表的是哪家媒体,因他只演过那一回,一时竟想不起了!于是,拿起桌上的手机,拨通了他的号码。响了半天没人接,只好无奈地摇摇头,扔下手机,继续手头的工作。
今年以来,公司原有的项目进展都很顺利,业绩不错。不过,在新项目的拓展方面,一直没有太大的作为。老郑急得跑去找胡大师,不知道听了一番什么话,回来之后,悬针纹更深了。他让景秋把一年来各种提案的资料整理出来,做一个报告,以便公司相关人员了解状况、检讨得失。
事关公司的发展与个人的前途,景秋不敢怠慢。从上周三到现在,一直在忙这件事儿。所调阅的文件,除了提案资料,还有各种调研材料。从阅读、整理、分析,到最后形成报告,花了不少时间。每每加班到深夜,焦头烂额地回到家,冲个澡,倒头便睡。
今天最后再过一遍,便要交给老郑审阅了,因此看得十分仔细。下午三点多钟看完,感觉比较满意,便打了个招呼,给他发了过去。一个多星期的忙碌,到此总算划上了句号。
下班前,老郑在公司转了一圈过来,淡淡地说,“报告做得不错!下周一例会过后,你给大家好好讲一讲。”
景秋点点头,说,“没问题。”
老郑眼看就要出去,却又忽然迟疑起来,转身看看办公桌上的小摆设,说,“你养个洋葱头干什么?”
景秋也低头看看那个淡蓝色的玻璃瓶,笑说,“郑总,这叫‘风信子’!听说会开花的,很漂亮呢!”
“是吗?哈哈!听你这么一说,好像是比洋葱头好看!”老郑笑笑,说,“周末了,一会儿早点儿下班,好好放松一下!‘一张一弛,文武之道’嘛!”
“谢谢郑总!”
“嗯……”老郑在办公室里踱了两步,若有所思地说,“年轻的时候,我也跟你一样,整天忙着工作,甚至不知道除了工作还能干什么!现在上了年纪,才明白过来,既要好好工作,也要好好玩儿。挣那么多钱有什么用,还不都换成加元,建设资本主义国家了?哈哈!”说罢笑笑,摇着头出门去了。
景秋听了这通牢骚,莫名其妙,心说,“谁让我闷头做了一个星期报告来着,还不是你吗?”苦笑着收拾好东西,准备提前下班,一个人出去吃点儿好的,然后随便逛逛。
上个周末来了一阵冷风,刮走了雾霾。这周气温逐渐上升,景秋抬眼从二十三楼向下望去,整个城市又变得雾蒙蒙的。他驾车出了地下停车场,见天色已暗,路灯已亮。灯光辐射之处,现出雾霾的原形,看得人更加心塞。
开到离家不远的购物中心,停好车出来,在步行街的入口,碰见一位流浪歌手,弹着吉他唱着民谣。他忘情地歌唱,但路人听而不闻、无动于衷,纷纷从旁绕过。景秋心中忽然升起一丝怜惜之情,掏出五十块钱,蹲下来放进他的琴箱。他刚好唱完一曲,便说,“谢谢!先生,您想点首什么歌?”
“还可以点吗?”景秋笑笑,说,“《恋恋风尘》,可以吗?”
他并不答话,而是直接弹起吉他,唱起那熟悉的旋律。景秋立在边上,听了一会儿,忍不住跟着唱了起来,“相信爱的年纪,没能唱给你的歌曲,在我一生中常常追忆。拉拉拉……”直到吃完饭、逛完街、看完电影出来,这旋律还在他脑中盘旋,挥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