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高的木栅围墙后面,被动员的三万人马一早就进入了阵地,等待着长弓射手从前线退下来,等待焱咢骑兵进入决战的战场。
木栅围墙后面,没有多少声音。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气氛,安静中透出焦躁。
有菜从没去过前线,没见过沙漠狩族。但是从伤残的人马老兵身上,有菜能感觉到那些来自沙漠深处的种族有多凶狠。
除了长弓羽箭的人马,围墙的后面还有人类。在这一场决战中,他们肩负着更重要的任务。击杀焱咢。
可是,究竟该是怎样的?那些人类该怎么去击杀焱咢,人马又该怎么去箭击狩族,有菜完全不知道。在即将开始的战斗中,自己该干什么又该怎么办?有菜也完全不知道。
几名健壮的持旗护卫搀扶着人马之王走上木栅步道。
人马之王有两条腿,安装着木质的假腿,就像上年纪的营地总管那样。右臂也只剩下短短的一截。可是这些都算不上最严重的伤。最严重的伤,在人马之王的肚子上。那里有一道深深的伤口,没有愈合。或者,一直都没有愈合。伤口中流出来的不再是鲜红的血,而是充满刺鼻腥臭的黄白色液体。
走上木栅围墙上面的步道,人马之王挣脱持旗护卫,自己扶着箭垛站直起身体,看着木栅围墙的外面。
在木栅围墙的中间,密布了带有尖刺的拒马。还有有菜精心准备的各种御敌机关。
“怕吗?”
人马之王突然问道。有菜从没想过人马之王会问出这种问题,愣住了。
怕吗?怕啊。可是,能说吗?
人马之王带着一脸的怒气冲冲,远远地望着西面的草原。
“你怕吗?”
人马之王又问道。有菜迟疑地点了下头。
“我,有点怕。”
人马之王也点了下头。
“嗯。正常人,都会怕。我也怕。”
人马之王说着转过头看了看有菜。
“我听说,你是一个大法师?”
有菜笑着摇了摇头。
“我这点手段连学徒都算不上。”
“你们还都年轻,有时间成长。”
人马之王说着看着有菜,目光显得意味深长。
隆隆的鼓声,从阵地后面响起。草原西面,天地相接的地方,出现了长弓射手的身影。
要开始了。有菜深深地吸了口气。
草原面积广阔,有菜不可能修筑一道围墙把整个草原拦腰斩断。木椟既没给有菜那么多的时间,有菜也找不到那么多的材料和人手。
有菜的营寨修建在无名小河的后面,距离河岸有两百步之遥。南北长五千步,高有两人。这样的高度,就算焱咢擅于奔腾跳跃,也绝不可能一跃而上。而围墙顶上的步道上,还有手持长弓的人马战士,随时狙击狩族士兵和焱咢。
一路撤下来的长弓射手不但要诱敌深入,沿途还要不断狙杀焱咢骑兵。密集的长弓重箭可以毫不费力地射杀焱咢背上的狩族士兵。可是对于那些长着坚甲硬皮的焱咢,还是力不从心。很多焱咢的身上插着长长的箭杆,却依然追着人马紧追不放。就像是一群死不了的怪物。
听到鼓声响起,木椟走上木栅围墙的步道,一边看着小河的对岸,一边大声发出命令:
“打开大门!七人团进入阵地!”
长弓射手冲过小河。紧随而至的,是早已没有了狩族士兵驾驭的焱咢。嘶吼奔跑着,跃上河岸。
原来,这就是焱咢!有菜瞪大了眼睛。
冲过河岸的焱咢,没有丝毫犹豫,就冲进了密布拒马木桩的阵地。面对眼前的障碍物,焱咢纵身跃起,跳过第一个拒马木桩,却躲不过后面的。身体跌落在拒马木桩上,尖利的枪矛刺穿焱咢的身体,把它牢牢地钉在上面。焱咢吼叫着,扭动着身体挣扎着。
还有一些焱咢绕过拒马木桩,挤在狭窄的空隙间。一头焱咢冲着挡住它去路的同类发出吼叫,张开血盆大口咬住同类的尾巴,把它拖倒在地踩踏而过。
木栅围墙的后面,三万人马手持长弓,静静地等待着攻击的命令。
木椟却没有发出命令。
沉重的长弓箭簇虽然能够射穿焱咢的坚硬外皮,却不足以杀死它们。木椟要等它们冲到木栅围墙的前面。在那里,有雷鸣的七人团在等着它们。
跟随长弓射手回到营寨的木瓜,匆匆跑上围墙上面的步道,来到木椟身边。
“你们干掉了多少?”
木椟问道。
几头穿过了拒马木桩的焱咢冲到了围墙前,扑出身体想要跃上围墙。就在它们的肚皮贴到围墙的瞬间,几根削尖的木杆从木栅中间的缝隙刺出来,刺穿焱咢柔软的肚皮刺进它们的身体里。
被刺中的焱咢随即发出慑人的嘶吼。鲜血顺着伤口喷溅而出。
木瓜瞥了一眼围墙下面的焱咢,答道:
“七千,或者九千。差不多这个样子。”
“我们损失了多少?”
“一名小队长受伤,被落在后面。他的一千战士自愿跟他留下。”
木瓜说着,问木椟:
“长刀头领和长枪头领的情况怎么样了?”
弓箭头领匆匆走上步道,向着木椟说道:
“人马部落弓箭头领,向森林之子复命。”
低沉的,犹如隆隆鼓点一般的敲击声,从草原的深处传来。大部队的焱咢骑兵赶到了。
木椟看着河对岸,黑沉沉如同潮水一般涌来的焱咢骑兵,说道:
“刚刚收到的信报,长刀头领已经全线出击了。可是一直没有长枪头领的消息。我已经分别派出速度最快的传令兵去打探情况了。”
潮水一般涌来的焱咢骑兵,冲到小河的对岸却停了下来。
很显然,这座突然竖起在草原上的营寨,让焱咢骑兵感到迷惑。
高大坚固、难以翻越的木栅围墙,遍布在阵地上的拒马木桩,还有围墙上的人马战士。看得出来,这座营寨不是逃跑的人马草草建造的,倒像是建造了很长时间,一直守在这里等着沙漠狩族的到来。木栅围墙前,那些还挣扎在拒马木桩上的焱咢,更说明这里充满了凶险,不能轻举妄动。
河岸上,站满了黑沉沉的焱咢骑兵。一路奔袭的焱咢剧烈地喘息着,不时冲着旁边的同类发出挑衅或者威慑的嘶吼。骑在焱咢背上的狩族士兵极力约束着骑跨的焱咢,等待着。
“他们远比我们想象的要聪明。”
木瓜说道,看着河岸上的焱咢骑兵。
“焱咢无法长距离突袭,所以他们会把骑兵部队分成两到三队,前队奔袭一段距离后,后队接替前队继续追击,前队则放慢速度一路尾随,同时恢复体力,然后再向前接替前队的突袭。他们就是用这种方法一直追着我们不放的。”
所以,河岸上这些焱咢骑兵除了在揣摩情况,恢复体力,还在等待后队的跟进。毕竟,坚固的营寨会一直竖立在这里,多等一会也不会跑掉。
可是我们不能让他们这么等下去,等到后队的骑兵赶上来壮大他们的力量。我们要做的,就是削弱他们,然后一块一块地吃掉他们。
弓箭头领说道:
“给我三千射手,让我出去再给他们点苦头尝尝。”
木椟看着弓箭头领摇了下头。
阵地上密布着拒马木桩,三千人虽然并不算多,可是想要在这种狭小局促的空间里尽数展开也很难。如果继续向前,在河岸边展开队形,隔着一条浅浅的河道无异于与焱咢骑兵短兵相接。
长弓射手的长处在于弓射,短兵相接近身肉搏并不占便宜。那样的话,无异于把三千射手送进焱咢骑兵的嘴里。
“拿我的王旗上来。”
人马之王突然说道。
“让他们知道,人马之王就在这里。他们会不顾一切地发动冲锋。”
木椟看着人马之王。一名持旗护卫擎起人马之王的王旗,快步跑上了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