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城坐在轮椅上,眉眼中是淡淡的疲倦,鬓角甚至已经出现了白发,眼角也有皱纹了。
秘书克维尔把下午发生在顾氏集团的事情已经一五一十的告诉了他,知道了顾紫漪大闹了一场。
看起来,是沈良和伊曼对不起她,实际上的真相,恐怕只有寥寥数人清楚吧。
沈良和伊曼在办公室里白日之下不知羞耻,而且沈良目前还是顾紫漪的男朋友,无论如何都是一场正宫捉奸的戏码。
可顾城就是清楚自己的女儿做了什么。
真相,他比所有人都清楚。
顾紫漪阴沉着的脸在下车的一瞬间又挂上了浅笑着的优雅面孔,无可挑剔的高贵。
克维尔手里抱着文件,对着顾紫漪微微弯腰,“大小姐。”
“嗯。”顾紫漪微微颔首,两个人擦肩而过。
屋子里极大,极空旷,一旁的落地窗前顾城正坐在那里,看着窗外的那棵树。
顾紫漪放轻了脚步,走到他的身边,“爸爸……”
顾城侧了侧头,没有责怪,没有怒骂,只是带着跟顾紫漪如出一辙的浅笑。
“过来。”他伸出手招了招。
顾紫漪顺从的走过去,半蹲下,头搭在顾城的腿上,很乖巧的样子。
顾城抚摸着她柔软的长发,许久,他开口:“我知道的……”
“沈良,伊曼,我都知道的。”
顾紫漪的肩膀微微颤抖着。
“没关系的,有爸爸在。”顾城慈爱的目光落在她身上,顾紫漪抱住他,流泪着。
真相,是什么?
报复。
因为恨。
因为过去日子里的轻蔑与不屑。
一个人的表情,一个人话语,哪怕仅仅是不经意的表露,都足以让另一个记住,深刻的牢记!
一个人的嫌弃,厌恶,带着伤害性质的语句,同样也足以让人的心扭曲,罪恶,无限的放大。
——————————
已经是半夜了,哭过之后,顾紫漪和顾城平静的吃了晚饭,顾城的身体不好早早休息,顾紫漪也回了房间。
关上门,背靠着冰冷的门,身体下滑,蜷缩着抱紧双肩。
房间里,黑漆漆的。
一片黑色。
黑色壁纸的墙壁,黑色的窗帘,黑色的衣柜,黑色的大床……
如同死亡般深寂的阴沉……
多久之前这个房间不是这样的?
好久了……
久到顾紫漪也快淡忘了……
她的肩膀一抖一抖的,发出似哭似笑的声音,支离破碎般的哭泣声……亦或……笑声……
嘴角是诡异的笑容,眼中却流出晶莹的泪滴。
“沈良啊……身败名裂的感觉怎么样呢?今天以后…所有人都会知道你的所作所为……多么令人不齿……呵呵……”
她突然间放松了身子,歪倒在白色的绒毛地毯上,呈“大”字形,长发遮掩住她的半张脸。
黑漆漆的房间里,诡异的笑,惨白的脸。
“不知道你有没有像我一样绝望呢……”
诡异的笑吗?
在讽刺谁?
似哭似笑的声音变大,如同小兽的嘶鸣,最终回归于安静。
哭累了,睡吧。
梦里很干净,没有一点一滴的黑色,是顾紫漪最喜欢的安稳舒服的感觉。
白色,代表纯洁。
走在白茫茫的世界不觉得丝毫孤独,只是觉得……从来没有过的安心。
梦里有许多年前曾经养过的一只小白兔,蹦蹦跳跳的在周围……有走丢的那只很喜欢的小狗,名字叫维尼来着……有在小学运动会上摔倒流血的记忆……有破碎的相框……照片……
很多回忆中的零零散散现在都拼凑到了这里,从未有过的满足,所记得的一切,都在这里能够见到。
路过身边的场景变了,不再是零零散散的记忆,变成了一个个人的模样。
已经去世多年的祖父祖母……以前的老师……
人一个个的与自己交错,最终顾紫漪停下脚步,一棵大树盘绕生长,叶子是纯白色的。
树下面的那个人,穿着在记忆中经常穿的蓝裙子,头发规规整整的盘起。
眼泪不自主的往下流淌,她张了张嘴,却吐露不出声音,最后从嗓子里说出那两个压抑的字……
“妈妈……”
女人温柔的笑着,向她招手。
她一步步走过去。
白色的树叶开始掉落了。
她们离得越来越近,顾紫漪奔跑起来,她抬起手,努力的向前伸长,刚想搭住那双手……
美梦到此为止。
一瞬间,深渊相对,支离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