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地方的时候,母亲没和父亲怎么商量,母亲说:“对门的地方要卖,咱们买了吧?”父亲:“****妈,想房子想疯了是不是,咱家哪有那么多钱?”于是半夜,母亲就走了。
母亲跑遍了自己整个娘家,连夜借了三万三千块钱,第二天就买来了房子。与人签了合同。
父亲这时才知道,原来母亲是真的想买房子。房子已经买下来了,父亲也就更加努力赚钱来还账了。三万三千块,对于父亲来说是一个不小的数目,那时候,建筑工人一天的工资才十五块。我们家原来租来开小卖部的房子,一个月80,两个石窑洞。小卖部平常只有母亲在看着,父亲就四处去打工。
搬家以后,我家把小卖部也搬了下来,父亲还是继续去打工。只是地方买来的第二天,我们还没有搬下来的时候,父亲已经早早的把原来房子后门的屎尿味道处理了。
父亲借了钱以后总是急着还上,因为那一分五的利息在他看来,一直滚着,是一个天大的数字。一个月利息就是三百多,,够他二十多天的打工钱。再加上开小卖部时候与人借下的钱,前前后后已经欠人家四万多块钱了。
父亲的头发变得更白了。回家的时候也更短了,有时候只是回家坐一会儿,仿佛对于这个家来说,他只是一个客人。
有一个人的出现,改变了这种情况。那就是我的大姐,我大爷的孙女儿。因为我爷爷打死了自己的嫂嫂,他俩的后辈基本不怎么往来。父亲原来给官夫人送野味的时候也会偶尔给大姐们拿一点儿。
大姐和我们住在一条街上,大姐平常不怎么出门,加上大姐是一个话特别少的人,所以也不怎么往来。甚至我的父亲和母亲一度忘记了原来街上还住着这么一个亲戚。
大姐夫不同,他当时在银行上班,要来回跑,和不同的人打交道,他的话特别多。大姐夫和对门一个同样开小卖部的女人关系有点暧昧。于是每当大姐夫在去那里的时候,总是会来我家坐一会儿。
父亲原来的那位官夫人情人,也因为她丈夫的工作调度而随同丈夫搬走了。官夫人临行前,问父亲:“要不要我让他给你从银行贷些钱?”当时我们家没买地方,贷款用不着,所以父亲没有接受这位官夫人的好意。
在聊天中,姐夫知道了我们家和私人贷了将近四万块钱。于是生气的说:“世上怎么有你们这么笨的人,放着亲戚在银行不用,和外人用一分五的利息贷钱。”第二天,就把父亲叫到了银行,从银行给我家贷了四万四千块钱。
父亲要请姐夫吃饭,姐夫说:“改天到你家吃,都是熟人,就不用到食堂浪费钱了。”又说:“待会儿拿两瓶好酒,一条好烟,给我,我给银行行长。”
姐夫比我父亲的年龄大一点,我大姐也比我父亲的年龄大,那时候,农村的家庭总是要生五六个孩子,有时候大儿子都结婚了,小儿子才几岁。姐夫虽然是公家人,但是一点公家人的架子都没有,姐夫来我家的时候,总是用他结实的手捏我的手:“疼不疼?叫姐夫,叫姐夫我就放了你。”但是我不叫姐夫,我叫他:“赵本山”。这个外号是妹妹给姐夫起的。
妹妹给姐夫起了这个外号,是因为姐夫的外公姓赵,在陕北,骂人一般都骂外公家。当然,这是骂着玩儿的时候,真正的骂架一般要涉及对方的子女,父母。
姐夫的这个外号一直被我们叫着,我叫了几次以后就不叫了,因为母亲说,男人,要本分安生一点。相反,妹妹倒是一直这样叫姐夫,一直到她都结婚嫁人了,还是这样叫。每当妹妹这样叫他的时候,姐夫也说:“老乔。”我外公姓乔。
大姐夫是一个特别爱热闹,特别爱玩儿的人。我四爸的小女儿,我姐姐结婚的那天,那年,他快五十岁了,她的两个女儿都嫁人了,儿子也已经结婚了。他是拖着自己的孙子来参加这次喜事的。
他虽然老了,可是还有一件事没改,还是一样的玩心重,好像没老一样。他在喜事上边爱捣乱,捣乱就是整新郎。一般是在放拜礼的时候,那天,我大姐夫把五十块钱的拜礼都换成了一块、五块、十块的零钱。他放一次钱,新郎就给他作揖一次,再放一次,新郎就再给他作揖一次。我的哥哥们看不下去了,开始给我姐夫脸上摸锅底黑,他把钱揣起来,躲着,过一会儿,他又来了。说:“刚才狗咬人,现在狗不见了,咱们继续。”
我的一位哥哥把他的钱夺了过来,一下子全放在了里面,过了一会儿,我大姐夫又跑在这对新人面前:“刚才不算,钱是我的钱,但是不是我放的。再来。”“哎,你的腰不够弯,不行,这次不算。”于是又把我哥哥放进去的钱拿出来,再让新郎新娘多拜几次。
我们兄弟几个在他放完拜礼的时候,把他捉着,和他摔跤。他一个人自然没有我们几个人厉害。我们把他压在土堆上边:“服不服?”说话的是我五哥。姐夫:“你要是敢和你姐睡觉,我就服了。”
我们和我大姐夫摔跤的时候,长辈们就笑着看着自己的后辈们。有时候也说:“你们注意点,你姐夫都快五十岁的人了,不像你们。”“那谁谁谁,把你姐夫腿抱牢,别让他翻起来。”“小心,后边来帮忙的人了。”喜事就在这种热热闹闹,红红火火的笑声中渐渐地结束了。
我的姐夫们都很有趣,有一次,我买了几瓶汾酒回家,恰好我姐夫在。我们那里人大多喝烈酒,一位姐夫第一次喝汾酒,喝了一口,对我说:“都是出门在外闯荡江湖的人,还拿假酒糊弄我。”说着一口气喝完了一整瓶,事后,他在床上躺了两天。
另一位姐夫也是在喝酒中与我熟络的。我去他家,他拉着和我喝酒。我说:“我不喝酒,酒量不行。”他说:“没事,喝醉了就睡我家。你要是对你姐有啥想法,我可以睡外边。”我说:“那喝白酒,啤酒我喝不了。”喝啤酒,一直要去厕所,还胀的人肚子难受。
两瓶白酒下肚,他醉了,在地上撒尿。以后但凡见着我,就会说:“你小子,好酒量。啥时候咱们再喝一次?”最先说我喝酒厉害的是父亲。
初中时候,经常在学校喝白酒,有时候是在月明星稀的夜晚,有时候是在刚刚由家归来的星期天。大家都有钱,于是就相约某个饭馆去吃一顿好的。
也在那个时候学会了抽烟。但是这两件事都是瞒着家里人的,家里人都以为我不喝酒,不抽烟。
抽烟后来被父亲发现了,那时候,我在上高中。一次中午,我吃过午饭,和同学在外边抽烟,恰巧被开车路过的父亲看到了。父亲后来告诉我:“老子真想下车抽你几巴掌,要不是那里有红绿灯。”
渐渐地,父亲也不管我了:“高中念完了就回来结婚。老子还要供你念书到什么时候。”“看你这样子也不是上大学的料,高中毕业就算了。”一次家中来了客人,要接待。
父亲不会喝酒,也不抽烟,虽然在一次喜事上我看到过父亲抽烟,但是也只是那一次。父亲的酒量实在不行,两小杯酒下肚,他就醉了,要在床上睡一天。
父亲不会喝酒,但是父亲特别好客,生怕冷落了客人,为了招待客人,就让我陪客人喝酒。
又是两瓶白酒,客人醉了,开始发酒疯,呕吐,父亲在招呼客人,我去隔壁房间睡觉了。
越喝酒,我的脑袋越清楚,喝了酒以后,我喜欢躺在床上,并不是想睡觉,而是因为喝了酒以后,我就好像回到了那个地方,那个地方有青草味,有泥土味,还有风吹来的荞麦花的香味。我就好像躺在了柔软的青草堆上面。
从那以后,父亲每当和人聊天,就说:“供儿子念这么多年的书,有球用。搬了一只大酒缸回家。”或者有人问起我,他就说:“一个大酒罐子。”有时候也笑着说:“他喝酒了以后就睡觉,不耍酒疯。”
在我们那里,很多人喝了酒以后就开始借酒扬憨,耍酒疯,有时候还打老婆,儿子,弄得家里鸡飞狗跳,不得安生。
我们原来对面庄子里面的一个儿子,一次喝醉了酒,打老婆,她的母亲过来劝架,,把她的母亲一只胳膊打骨折了。
也有一些妇女,在自己的丈夫喝醉了酒以后就开始恶作剧,街上的一个女人,自己的丈夫喝醉了酒,她就把他扔进了街上的垃圾桶。母亲笑着说:“你就不怕街上人笑话?”他说:“他有脸喝醉酒,我怕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