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咳咳。”
天这么冷,随着年岁增长,越来越觉得冷。童年的乌兰城就没这么冷过。
尽管她坐在马车里,身上盖着厚厚软裘,亦挡不住风寒袭人。睁眼,以意自己要被冻死,不住的咳嗽着左右手互搓,手脚仍然冰凉。
浑沉着坐起来,她想,她在马车里躺着,不到半个时辰里作了一个很长的梦,关于过去,关于青春的梦。
‘云府’到了,她木然下车,拖着疲惫的身子入后院,经过杂院时,愣怔看了看院里枯木、石凳还有围栏里那片一人多高的杂草丛。有人唤她,她应了声才慢悠悠朝老阁楼里走去。
李牧将府上保管的很好,阁楼还是原来的样子,雕花笼、朱漆格窗、花木桌椅,梳妆台上的铜镜还是之前那柄铜色。
她拿起来,左手指尖慢慢抚上,冰冰凉凉。
铜镜里映照出一张面容极其憔悴容颜,头发几日未曾梳洗,枯黄凌乱。面黄饥瘦下更显双眼澄大。她肤色透出一种不健康的白,唇角不自由上扬,她笑了。
她想到那年明安跟她说:白什么呀,跟死了没埋似的!
“说的就是我吧。。明安。。”她试了试,轻轻叫出让她觉得熟悉又陌生的名子,你走了有十年了是不是。
平躺在柔软绵丝床上,双后轻轻交叠腹部,闭目养神。五姨家的木床总是吱吱呀呀不稳当,床面笨重生硬,虫蚁又多,入冬后,凉的一夜都暖不热。
叩叩!
有人敲门,到这来还能被人以礼相待。云秋却是怠倦眼都没睁,“谁?”
“大人吩咐,要奴婢领小姐到正厅吃饭。”
一个丫环的声音,她不认识。想说话,喉头痒的难受,“咳咳。。咳咳咳咳。。”
“小姐是身子不适么?”丫环问道。
云秋只得坐起,抚上胸口平喘后才淡淡道:“你跟你家主子说,就说我不饿,太困了,想先休息会。”
“哦,那小姐要帮你提壶开水吗?”
云秋想了一想,说:“好!”
她再次躺下,侧身寻了个舒服位置,很快便睡着了。然刚深入眠,又咳嗽不止,直咳的她头痛欲裂满眼是泪。
“咳咳咳咳.咳咳。”
“你醒了。”云秋刚坐起来却见李牧坐在她床前问她,随后又朝外头道:“让大夫进来看诊。”
屋子里呼啦啦进来三四个人。大夫将背着医箱放到桌上,到她跟前,李牧侧身。大夫给她问诊把脉后,对李牧说,不过染了风寒,煎上几副药吃了就无大碍了。
大夫随即写了方子,说让徒儿医馆里煎好的送来便离去了。
屋子里静下来,李牧将一碗粥端到她面前道:“你这几天都没好好休息,也没好好吃东西,先吃点东西,一会把药喝了再睡。”
他端着碗伸到她面前,要喂她的样子,她避开朝屏风外头道:“你放那,我自己吃。”
确实很累,很饿,浑身力气像被抽干了,费力起身坐到外屋桌上,小勺子舀粥,一小口一小口的吃。完毕她道:“我要休息了。”不管他以后会怎么对她,反正她现在要睡觉。
“那你先睡,我一会喊你吃药。”
沉沉睡去,胸口闷的厉害,硋的也更厉害,两次复醒。她坐起抱着枕头靠在墙上,想让自己舒服点。
李牧见她醒来,盛了药端过去,“来,把药喝了再睡。”
“我不喝。”徒增苦味而已。
“不是困了么?喝了药躺下好好睡上一觉,明天就不咳了。”他很耐心说道。
“喝了药能一直长睡不醒么?你是这么希望的是么?”
他的手一顿,药汁散出些许。片刻,“我希望你好好的,像以前一样。”
他说话很慢很柔,他们初识那会他的态度就像现在这样谦和,语气也像现在这样温柔。
“以前、以前没有你。。”云秋太困,没有力气再去想以前。“你走吧,我要睡了。”
“先把药喝了。”李牧坚持上前,哐当一声,青瓷碗被她扫落,轱辘了到闺房内角,扣在里侧地上。药汁撒了他一身,他耐心取过另一只碗重新舀上,再次端到她面前。
我可以一碗一碗端到你面前,可是你不能一宿一宿不睡觉。他冷了脸,道:“非得让我灌才行?”
云秋拗不过他,不就是喝药。夺了他手里的碗双眼死盯着他,咕咚咕咚下咽,也不管药汁浸到脖子里还是流到被单上,饮尽举着青瓷碗重重掷在地上,摔成碎片一摸嘴巴恨道:“喝完了,你可以暂时离开了吗,李大人!”
她说的那么恨,咬牙切齿。李牧坚忍的背几次抖动,最后慢慢蹲下,一片一片捡起碎裂瓷片,用抹布擦了地板才出了屋子。
接下来几天云秋吃了就睡,睡了就吃,浑浑噩噩养好了身子。每天茫然不知道做些什么,也不知道能跟谁说说话。
百般无聊,收拾东西时从床底找出几颗玲珑的玻璃珠子,蒙了灰,她细心用布一颗一颗擦的透亮。
要是平君在就好了,要是明安在就好了。
平君嫁人为母,性子刚烈不改,而明安。。
云府杂房院子里,他说他要走,就真走了,再也没回来过。。
所幸,平君当天下午就来了,言妈妈也来了,说是这么多年没见,看看她过的好不好。
“那不如我上你家住些时日,不唠烦言妈妈吧!”
“傻孩子,唠扰什么,想来便来住,住多久都没关系。”言妈妈抱着云秋,平君则在一旁摸眼泪。
李大人派了马车送他们到了楼南镇,平君的老家。
言家老太爷年岁大了,意识不清,每天最爱逗弄平君家的小孩。云秋一进屋,老太爷精神抖嗖站起来,“呀!我孙子媳妇来了,来来来,快来。。”
平君扶着老太爷坐下,对云秋说,“我爷爷脑子越发不好使,你不要介意。”
平君和云秋同时住下,为狭隘的言家小院,添了许多热闹。平君家的孩子板儿生性快活猛烈,一点不逊他母亲小时候,摔了哇哇大哭,占了便宜就开始得瑟,逗的老太爷和云秋笑弯了腰。
“孙媳妇,我孙子在乌峰当上大将军了吧!”老太爷问她。
云秋点头,“他。很勇猛,很讲义气,真真正正男子汉,守关将士都唯他命是从。”
“呵呵,所以这么多年都不回来看我这死老头子,唉。不孝。”
云秋鼻子一酸望向天空眨眼,朝板儿招手,示意他过来。对老太爷道:“明安是一员大将,边关可少不了他!”
“呵呵。哈。。我孙子出息。这天怎么还不下雪,乌兰城不下雪那可不是乌兰城了。”
“老太爷,冬天刚过,还得再等半年才下雪呢。”
“孙媳妇啊。咋还叫我老太爷呢,叫爷爷。”老太爷严然厉害,一家之主的谱摆出来,怒视她道:“没规距。”
山村农家小院,鸡羊成群。言家还养有几匹马仔子,云秋帮忙找跑丢了的小仔,走着走着,走到了楼南西界土山坑。
上回,她来看他,没敢接近。
犹豫了一阵,漫步踏上,一步一步的挪,每一步都很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