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时雪落纷纷如雨洒,挨地即化,但很快的,雪花也渐渐的大起来,漫天漫地鹅毛大雪铺了起来。
这雪整整下了一天。
满树的琼枝,遍地的白皑皑。
吕宅之中,一家人围住了苦桃,问个不休。从前天开始,一直到今天,家里人还是用一脸不可置信的神情来对待她。所询的问题,无一例外地,出入甚小,几乎可谓一致,听得她耳朵里,也快磨出茧来了。
“我说我的苦桃好大姐,你是说,你把银子都给了一个老头,帮他还了住店钱,帮他买了衣服,还帮他还赌债,帮他买饭吃?嘿哟,你怎么就没有一点脑子哟,头被门缝挤了吗?你弟弟怎么就没遇上这好事呢?当初我和隔壁的狗癞子打赌输了,才两文钱,你都舍不得出,你却拿银子给人还赌债?那是个老骗子你知道不知道?”
吕道贵那满是痘痘的脸上,满满的愤懑之情。
苦桃摇了摇发酸的脖子,又点了一下头,满脸的愁苦模样,也觉着有被骗的感觉,不过,还是强自道:“那老人家见识不凡,肯定不是凡人。”
吕翁坐在陃堂之上,脸色阴沉,一语不发。而姚氏夫人,更是满脸的不乐意,从屋里走出去,又从屋外走进来,绕得吕翁头昏眼花,心烦意乱。
吕翁终于忍耐不住,喝道:“老婆子,你出来进去的干什么?发羊儿疯么?”又愤愤然地咕哝道:“果然是个缺心眼儿的,怪不得这么大了,还嫁不出去!”
这话一听便知不是喝斥姚氏,而是针对苦桃去的。
苦桃也不乐意了,振振有词道:“爹,你这就不对了。我是缺心眼儿吗?我是嫁不出去吗?我到现在还不嫁人,是什么原因,你真得不知道吗?”
吕翁一听便没了火性,闭上了眼睛打哈欠。他年老体弱,病痛缠身,如今只能扶杖而行,姚氏夫人虽然身体勉强还行,做事却拖拖拉拉,丢三拉四,经常忘事。大儿子结婚之后,夫妻两个好吃懒做,整天在外面瞎游逛,根本不顾家中死活。小儿子又没个正形,不学无术,成天跟些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处。一家人的生计,也只有靠苦桃一人苦苦支撑。他这些心知肚明,但如何能放下老脸,说得出口?
“……更何况,这些钱都是我自己挣来,帮了那个老人家,有什么不对?”
“姐,你真是死撑脸面,嘴硬到底,明明是个老骗子,你却说是老人家!”吕道贵仍然听不惯大姊的说法。
“哼!‘古有子房三进履,今有苦桃四赠银’,你说说是什么意思?”苦桃白了吕道贵一眼。
吕道贵搔了搔头,又连连摇头,怀疑地道:“什么意思?不是说你给他银子了吗?”
“白痴!”苦桃眼睛里有了一丝不屑之情,“那是老人家在夸我呢!”
吕道贵自然不知道,又瞪大了眼睛。
苦桃道:“子房是说汉朝皇帝刘邦的谋士留侯张良,他的表字叫子房。当初,张良年轻的时候,有一天,他过一座桥,碰到了一个老头儿,那老头儿把鞋掉在了地上,就毫不客气的让张良去给他拣起来。张良听着老头儿说话很不客气,当然不想给他去拣,还想好好揍那老头儿一顿。可是又见那老头儿一大把年纪,就不忍心,还是给他拣鞋去了,还给老头儿把鞋穿上。可是那老头儿十分的古怪,张良给他穿上鞋,他就又弄掉了,这样一连三次,张良都忍着没有发脾气,那老头儿就乐了,说张良‘孺子可教’,就约定张良第二天早上相见。可是第一天,张良去晚了,第二天按时到了,那老头儿都不满意,怒气冲冲的走了。直到第三天,张良提前早早的就等在了那里,终于老头儿高兴了,说年轻人跟老人相处,就应该这样,然后,就授给了张良一部兵书,飘然而去。后来张良就凭着这部兵书,帮着刘邦打下了天下,成了‘汉初三杰’其中的一位,还官封‘留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贵不可及。”
吕道贵冷笑道:“照这么说,那老头儿也是高人,也会授给你兵书什么的,叫你打天下去?这种话谁信!”